我以一種奇怪的形式回到家中。

清子穿著圍裙做飯，她的身上是干干凈凈的，我剛剛被雨水淋過，所以我是濕掉的。

“你去哪了？”

清子這個樣子問我，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我說我剛才掉進一個洞里，這個洞是通向地下的，地下有一個水池，我跳進里面，然后坐著小船回家了。如果我這樣說的話，清子一定會認為我是個腦子有問題的人。

為了我的男人的尊嚴，我決定放棄這樣說話，改為另一種奇怪的方式。

“我去游玩了，一日游。”

這是我最能夠回答所有疑問的說法。

“去哪一日游啊？”

清子這次沒有看著我，她轉身走進廚房，這是一位妻子具有的優秀品質。

我不知道怎么說，便回答：“我去了水里玩。”

我手上的皮膚層還可以感覺到那些水的溫度，我想那應該有三十幾度，甚至更高。

“你是去劃船了吧？”清子將一盤素菜端出來放在桌子上。盤子是陶瓷做的，上面有簡單的花紋，紋理很讓我中意。

桌子也是木頭做成的，上面刷了一層漆，不過一點氣味也沒有。

“劃船好玩嗎？”

我說：“怕得要死，想早點回家的，但是船夫不讓，說我只能靠自己回家，我覺得害怕，就立刻回家了。”

清子笑笑，“你怕水吧，不讓怎么可能想快點回家？”

我點頭，那種坐上去就不能輕易下船的感受實在是讓人害怕。我承認不會游泳，但是比起這個我更怕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一個誰也不會看見的船上。

我吃飯了，用手拿住筷子，習慣性地伸出夾住一塊肉，然后我便可以感受到肉的香味。

我在地下也聞到一些味道，那是一些腐朽落葉和發霉的泥土的混合味道。

兩者都需要經歷一個過程，過程是美好的，然而許多時候我們是事后才懂得回味的。

人的味覺是奇妙的，視覺也是。我曾經想為什么人會看到世界如此真實的一面。

清子說：“這個菜鹽放少了。”

又說：“這個湯不錯。”

我在平常人間美味的同時，也在感受人間的苦難。

其實我做得夠了，但是我在意別人的眼神。我幻想自己可以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住一輩子，但是事實告訴我這樣做事自欺欺人。

所以我跟清子說：“我想帶你見見我的家人。”

清子表示歡迎，她是個善良的女孩子。

我選擇坦然面對一切事物，選擇坐著小船去我的故鄉。

我在心里面說著：“去你媽的，我要回家，我要吃飯。”

當我們兩個人互相抱著取暖的時候，清子才問我：“你還有家人啊？”

我默認了，這個時候身體時最好的語言。

“什么時候去？”

“明天一早，大年初二！”

時間不等人，但是時間保存著溫情。包括你的，包括我的。

一杯水會冷去，也可以加溫，讓它重新發熱。人情冷了，也可以拉拉扯扯，把它弄回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