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樣,馬百濟還是接受了士紳們的委托,來找李升平從中說和來了:“李大人,老朽馬援馬百濟求見。”
衙門里的人都讓李升平一嗓子嚇得躲起來干活去了,沒人幫他通報,馬百濟就自己朗聲的通報,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著,等著看李升平的反應,不管怎么樣,見也好不見也罷,出于禮儀,李升平總不會讓他在門口干等著吧?
李升平當然聽到了他的聲音,不過李升平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這老頭的來意:“說客來了?”
“后衙前廳待茶!”
吩咐一聲,李升平就自己先去前廳等著了,這寫書信還挺勞神的,特別是李升平為了給張居正一個好印象,可以說是把自己全部的書法功底都拿出來了,每一個字都力求顏筋柳骨,飽滿有精神,一封信寫下來不比讓青符騎一夜輕松多少,坐在前廳的太師椅上,沒一會兒李升平就睡著了。
所以馬百濟在進來的時候就看見李升平在倚著靠背打盹
李升平在主位上打盹,馬百濟戰戰兢兢的在下首坐定,然后就看著李升平打盹,一刻鐘過去了,李升平還在打盹,半個時辰過去了,馬百濟看著李升平打盹自己都困了:“李大人!李大人。”
馬百濟盡量壓著聲音去喊李升平,生怕自己聲音大了會讓李升平不滿意,馬百濟心里苦笑:“這真成了李老虎了。”
差不多睡了有一個時辰的功夫,李升平終于醒了,一睜眼一張老山羊一樣的老臉離得自己非常近:“我打!”
條件反射的一拳頭打了出去,給馬百濟來了個烏眼青,馬百濟卻不敢說什么,只能是長舒一口氣:“李大人您總算是醒了。”
李升平略帶一絲尷尬的笑笑:“酒等了吧?”
“應該的!應該的!”
李升平微微一笑:“禮下于人,必有所求,馬御史請說吧!所來何事?”
馬百濟躊躇了一下:“我此來是為了大人您發布的兩條新政。”
李升平點頭:“猜到了,說吧,士紳們什么意見?”
馬百濟像是有點冷一樣的縮了一下身體,然后帶著一絲緊張的說:“請您廢止這兩條政令,因為這樣不夠朋友。”
李升平的眉毛挑了起來:“不夠朋友?你們是這么想的嗎?一萬兩千戶的自耕農一年時間少了四千戶是怎么回事?”
李升平的胳膊挎著扶手,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的敲著:“就算是老虎也沒有這么吃人的吧?四千戶啊!我的農稅直接少了三成,你們是想讓本官自己掏錢去填補稅額嗎?”
李升平嘆了口氣:“本來我還想著把甬城縣治理成上縣好當我的從六品縣令呢,沒想到你們就這么的夠朋友嗎?不跟你們說別的了,如果還想當我是朋友,幫我把甬城縣評成上縣,日后我升官走人,接任的縣令隨你們的便!”
馬百濟當時就否定了:“不可能!士紳們都是逐利的,如果跟你打好關系的利益不夠高,他們馬上就會拋棄你!”
馬百濟壓低了身子,手肘撐在膝蓋上:“所以,李大人,選擇吧!是那些黔首還是士紳們!兩者只能擇其一!”
“沒有第三條路?”
馬百濟干凈利落的搖頭:“沒有!絕對沒有!只有這兩個選擇,選擇吧!李大人,選錯了,可能就是萬丈深淵哦?”
李升平看著他,面帶冷笑:“你覺得我會被威脅嗎?”
馬百濟也聳聳肩:“說實話,李大人,我有點看不懂你,你這個人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樣,正所謂千里為官只是為官,千里為財只是為財,別人做事我都能揣摩出來他是為了什么。”
馬百濟挺直了身體,目光炯炯的看著李升平:“只有您,李大人,我看不明白你,要說你是為官,你好像對于升官也不是多癡迷,來到甬城縣都一年多了,甚至連寧波府知府衙門都沒去過,那可是你升遷保舉的推舉人!”
頓了一下,馬百濟又說:“要說你是為財,從你當縣令以來所有的錢都被你發給了你的那些衙役,三十兩五十兩的從不手軟,而且衙門里有了錢第一時間想的居然是買牛租賃出去,還不收錢!”
馬百濟滿是好奇的看著李升平:“李大人,請你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而這會兒的李升平也想明白了:“馬御史,雖然你說沒有第三條路,但是我依然要告訴你,我要走自己創造出來第三條路!我都要!”
“不可能的,如果你要拉攏士紳們,想要湊夠足夠的稅糧,就必然要壓榨那些黔首,而你如果要拉攏黔首,就要從士紳那些要錢,而你如果要從他們那里拿錢,他們肯定會對你不滿!因為那是他們的立身之本,殺士紳們的父母都可以原諒,但是拿走他們的利益的人卻不能被原諒。”
對于馬百濟的話李升平卻并不敢完全同意:“馬御史,您年近半百,又久歷宦海沉浮,但是卻對于這些士紳的本性卻只看透了一部分啊!您說的對,這些士紳們都是逐利的,如果我能給他們提供比維持現狀十倍,百倍的利益,那么他們還會那么堅決的反對我嗎?”
李升平的手肘重重的落在桌子上,拳頭托腮,歪著腦袋看著馬百濟:“就是這樣,或許在你眼里,士紳們和黔首之間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但是在我看來并非如此啊!,正好我做了對于甬城縣的接下來幾年的發展規劃,要了看看嗎?”
馬百濟想說什么,但是最后張了張嘴,還是有點頹然的說了一句:“請讓我看看吧!”
李升平拿出袖子里的一張紙,打開之后用手指指點點的:“你看,我經過了去年一年的調查,發現了咱們甬城縣的幾大優勢,首先,咱們是靠海的,雖然朝廷下令片板不得下海,不過咱們可以挖一條水渠把海水引到內陸來,這樣就可以搞海產品養殖了。”
馬百濟遲疑了一下:“這樣,可以嗎?”
李升平重重的一揮手:“片板不得下海,總不能連河都不讓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