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若站在學校北門外側，不停撥弄著被風襲亂的頭發。

楊懿朝她走過去，一個女孩子約會竟然比男孩子出現得還早，簡直匪夷所思。

“不是說八點半再出門嗎？怎么這么早。”

“收拾好了就出門了”，她掏出手機，手機屏幕上：8:17。

他慢慢靠近她，周六的校園早晨此刻行人寥寥，劉若感覺整個時空仿佛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我帶了牛奶還有面包，和其他一些零七雜八的，現在餓嗎？要不要先吃點。”

她搖了搖頭。

“不用，不用，我剛在宿舍吃過一些了。”

“是起了多早啊”楊懿靜立片刻，鎮定地，自然地要牽起她的手，“不會是緊張得一晚上沒有睡好吧。”

“沒有，昨晚睡得可香了。”然而事實卻是，昨晚讓舍友給參謀了一晚上出行裝備和妝容，心情亢奮得睡不踏實。

雖然不是第一次和他出去，但卻是第一次和男朋友一塊出去啊。

而且還是要去路途遙遙的長城，不起個大早，她心里更不踏實。

被牽的手往回哆嗦了一下，卻被對方緊緊地抓住。

他調侃道，“這么緊張？第一次牽手啊。”

這個問題，劉若無論怎么回答都不太對勁，說是第一次吧，感覺自己有點沒出息，說自己不是第一次和男孩子這樣牽手，又是在撒謊。

她便靜默著，不回答。

“沒事，多牽幾次就習慣了。”

他說完這句話，劉若感覺握在手上的另一只手的力度加深，臉頰兩側只覺得被火燎過。

搭地鐵到指定的去長城的班車地點，等了一會兒，才坐上發往長城的班車。

今天BJ的天氣在一層淺淺的朦朧之中，仍有陽光直透，與以往的天氣比較起來，已經算是上等的舒服。

劉若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窗外的景色從七拐八繞的高樓大廈慢慢地，一點點地換成平坦而翠綠的路面，心也變得輕盈盈的。

自稱昨晚睡得很踏實很安穩的劉若上車沒多久就睡著了。

但是在睡夢中還是堅定信念，把頭倚向玻璃窗的一邊，而手卻被對方緊緊地握著，劉若絲毫看不出任何矛盾。

等劉若醒來時，車已經到達了長城的班車停靠點。

買完票以后，兩人便進入景區內，站在長城腳下。

劉若陡生壯志凌云的豪情，放言：“我今天一定會登上最頂峰的”

楊懿回過頭“什么？”

“沒事，我說今天一定要努力堅持到最后，不放棄不拋棄。”她換了一種委婉的說辭，擔心臉會被打得啪啪響。

“好的，我不會拋棄你的。走吧”

她悻悻地跟在他的身后，盡管穿著運動鞋，但是身上的行頭還是略顯笨重。

暗自在心里給自己鼓氣，不能在他面前丟臉。

前面的幾段，她登得毫不費力，對攀登完后面的路程更是信心滿滿。

兩個人還能邊走邊愉快地聊天。

他談起自己之前來長城的經歷，也向她介紹有關長城的逸聞趣事。

“我們現在登的這些長城是明清時候修筑的，但論起有歷史韻味，我更喜歡西安的長城，最早是在西周的時候……”

他侃侃說著，意識到自己的話多了點。

她一直聽得津津有味，不光有了個男朋友，還多了個導游，簡直是雙賺。

“我是不是講得有點多，是不是挺招人煩的。？”他不好意思地問。

“沒有啊，太好玩了，你要是不給我講解的話，今天就只能干枯枯地爬完長城了，等回去以后，我就只能把自己爬過長城這一段剪輯成簡單的游客記憶，很多年以后就只能干癟地憋出一句‘哦，我去過長城’。可是你今天說的這些關于長城的歷史，就會讓整個長城在我心中變得立體起來，就這短歷史會變得真的有溫度起來，而不只是歷史書上冷冰冰的圖文或是我記憶里宏偉卻空洞的長城啦。”

她在吹著彩虹屁，也同樣在丈量著腳下的路，和眼前的這個人。

他是她的引路人，在這里，也在心里。

“有一個會說故事的男朋友可真好。”

她在他背后喃喃自語，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也自然沒有看到他臉上頗為自得的笑容。

兩人繼續說笑著向上攀去，路變得愈加崎嶇，角度也逐漸從180度慢慢向90度，一步一步靠近，劉若的士氣和體力都在慢慢衰竭。

時間已經過去了快兩個小時。

楊懿便提議休息一會兒。兩人靠著烽火臺旁較為寬敞的臺階上小憩。

也借機簡單解決午食問題，盡管不過是慘兮兮的牛奶和面包。

此刻兩人都毫無食欲，并無可抑制地想念食堂熱騰騰的炸醬面。

“咱們先簡單解決果腹之急，晚上回學校了帶你吃好吃的。”

兩個人快速解決，依靠著對晚餐的憧憬欣賞這曠野美景。

這會兒已經開始有人從上往下走了。

兩人休息了有二三十分鐘。劉若感覺體力恢復，兩人便再次出發往上走。

走到陡峭的一段，這兒已經開始設立鐵質的手扶輔助游客往上走了。

楊懿寬慰劉若，可以嘗試一下，如果走不上去的話，這里的美景也已經足夠欣賞了。

劉若一鼓作氣，往上走，下來了。

再鼓作氣，使勁往上走，顫顫巍巍，好吃力才能撐住。

這會兒任憑你再快能計算出摩擦力平衡公式恐怕也難站得穩了。

楊懿在前面，右手抓住了右欄桿，向劉若伸出左手。

“你的左手，抓住你左邊的欄桿，然后把右手給我，咱們一點一點，慢慢爬上去。”

她一刻也沒多想，自然而然地向前伸出自己的右手。

果然，牽手這件事啊，牽了幾次，就習慣了啊。

費著好大的勁兒，兩個人才爬到新的一個烽火臺。

后面還有兩三個烽火臺才是這段長城的最高點。

但是劉若已經不打算繼續往上爬了。

她臉被無形地呼了兩個巴掌。

自身的勞累是重要的原因，還有她覺得憑借自己的力氣這會兒是很難爬上去了，而要一直麻煩他的話她心里也太過意不去，雖然他一直強調想要往上走那就不妨大膽試試。

而這會兒，她在新的烽火臺也看到了有一番景象，對于今天的她來說已經收獲滿滿了。

她向來知足常樂，隨時調整心態取悅自己。適時進退，知足感恩就是她做人的準則。

“我們，就不往上走了吧”她臉上雖然有一絲難為情，但說得還是很輕松“你要是再想往上走的話，我在這兒等你吧。真的”她擺出一副真的愿意在這里等他下來的姿勢。

他笑了笑。

“我也不是很想往上走了，已經來過好幾回了，我覺得這兒的景色差不多是最美的了，那我們就停在這里，休息一下，等會還要走下去呢，上面也沒有那么玄乎。”

他說的真情實意，一點也沒有勉強為難，更沒有想說服她繼續的意思。

哪有人有能力往上走的時候甘愿停在這兒呢，但是他真的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仿佛不過是做了個在奶茶店面前徘徊兩分鐘然后決定還是不喝了的決定。

這一點他們兩人倒是默契的挺像的，沒有太執著于所謂的終點，反而是走在路上的時候就能感激涕零，活在當下。

“那你們之前來的時候，應該都爬到最高處了吧。”她苦笑。

他一臉淡定又真誠地說“沒有啊，都差那么一兩個峰”，他也是那種可以真誠地撒出一個小謊的人。

畢竟，重要的不是他說了什么，而是他想表達什么。

“為什么？后面的路更難走嗎？”

“那倒也不是。”

“那為什么呢？”

“因為留有遺憾，才會有想再來的心情啊。”

她被逗笑，他真的是什么話都能說好，安慰人的，調侃人的，貶斥人的，哲理的。

“是啊。再說得假模假式一些吧。不管生活還是長城，最高點從來就不是目標啊。最重要的是，在路上的，我們吧。”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她點點頭。

待他覺得她休息得差不多了，計算上下去，再返校的時間，兩人便開始往下走了。

“走吧，回學校吧，回去的話要是趕上晚高峰，還要堵一陣呢。現在是不是特別想念一碗熱氣騰騰的面。”

“是啊，口水已經快要流出來了。”

“那走吧，帶你去吃好吃的。”把手自然地往她的頭上寵溺地輕輕一放，兩個人有說有笑地朝那碗熱氣騰騰的面奔去了。

回程。

他們聊了很多。

沒有什么情侶之間肉麻的話，聊生活，人生，困惑，和未來。

就像是之前一起出去一樣，很熟悉的模式。

是情侶，又不像普通情侶那樣。

劉若莫名來了一句。

“謝謝。”

他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說的是哪件事情。

“就，謝謝你被我遇到了，”說完，她也被自己的肉麻嚇到，埋下頭去，“我的困惑也好，論壇上的那件事也是，還有其他的關于你的故事也好，總之，真的很謝謝你，遇到你，我就像。”劉若的手在玻璃窗上劃著，星星的痕跡若隱若現地顯現在窗上，“在慢慢地拼湊一幅精美的拼圖，每拼上一塊，就會被它深深地吸引住。”

她的臉從面向窗的一面轉向楊懿，“認識你，真的是太好太好了。”

楊懿揚起手，在她的頭上輕輕揉搓，“也謝謝你，讓我遇到啊。”

他想到了趙英奇的事情，從她的面色并不能知曉那件事情是否在她心里翻了篇。

“那些只從別人的言論中認識你的人，都會錯過你的，還好，我運氣比別人好。”

楊懿的腦海中浮現了從無到有，從陌生到熟識，從遠到近，從自己腦海中走過，越走越近的身影，那個在獻血站點，揚言要獻400Ml的女孩子。

如今，正安然地坐在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