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瀟瀟…”
許瀟做了個夢,夢到自己在一個猶如仙境般的山谷中小跑著,兩邊青山偉岸,不知名的琪花瑤草鋪滿了一地,明凈的小溪隨著她向前流淌著,發(fā)出叮咚悅耳的響聲。
這本該讓人留戀的美景,卻吸引不了她一刻。
夢里的許瀟不知疲倦地跑著,仿佛前方有著極為重要的東西在等待自己一般,但耳邊總有人不停地叫著自己的名字,似是想讓她回頭看看。
終于,夢境中的許瀟漸漸地停下了腳步,單薄的身子緩緩轉(zhuǎn)了過來。
隨即一張巴掌大小的臉出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水靈秀氣的杏眼配著細長的柳葉眉,顯得有些惹人憐愛。
這并不是一張美若天仙的臉,卻也不致于“駭人驚俗”,但仍舊把許瀟嚇得一個激靈,猛地睜大了雙眼。
那不是她的臉。
床邊的婦人見得原已經(jīng)確認身故的小女兒突然睜大了雙眼,著實是被嚇了一跳。
下一刻反應(yīng)過來的她,尚未將臉上的淚痕拭去,便急急忙忙對著身邊正哆嗦地醫(yī)師說道:“陳醫(yī)師,您再過來看看!瀟瀟她睜眼了!”
本以為自己大難臨頭的陳醫(yī)師聽罷,不可置信地抬起了頭,隨即又覺這樣做有些失了禮數(shù),便又低下了頭,說道:“是,安謹夫人。”
快步上前,床上的少女確實已經(jīng)身故才對,但并不及陳醫(yī)師多想,余光瞟到的少女烏黑的眼瞳讓他不得不相信,是自己錯診了。
低垂下雙眼,將手輕輕搭在了少女纖細的手腕上——雖然脈象虛弱,但確實在平緩地跳動著。
“恭喜安謹夫人,小姐已并無大礙,只需安靜調(diào)養(yǎng)便可。”陳醫(yī)師站起身來說道。
雖然這樣的話在十三年來已經(jīng)聽了無數(shù)遍,但唯有今日聽著格外舒心。
安謹夫人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痕,輕聲說道:“勞煩陳醫(yī)師了,春兒,帶陳醫(yī)師出去吧。”
“是。”
待得屋子里又安靜了下來,安謹將小女兒身上的被子掖了掖,說道:“瀟兒可感覺好了些?你這次可把娘嚇壞了。”
躺在床上的許瀟在剛剛那短暫的時間中,已然大致清楚了自己現(xiàn)下的處境,乖巧地點了點頭:“惹娘費心了,瀟兒沒事。”
安謹早已知道許瀟會如此回答,寵溺地說道:“你這傻丫頭,不管如何都說自己無事無事,下次再這樣嚇娘,看娘怎么收拾你!”
雖然嘴上如此說,但放的極溫柔的語調(diào)和眼里的寵愛,卻是令人懷疑其中的可信之處。
“舒兒,好好照顧小姐。”
安謹對著始終一動不動站在一邊的丫鬟說完,又轉(zhuǎn)身對許瀟說道,“好好休息,晚上就在這里用餐,娘也不打擾你了。”
說罷,便起身向外走了出去。
對于許瀟來說,“安謹”這個稱呼一點都不陌生,這是本國左將軍夫人的封號,那么豈不是說,現(xiàn)在的她是將軍之女?可她明明……
“舒兒,扶我起來。”許瀟清楚自己現(xiàn)在該做的,就是用這個身份好好地活下去。
平靜的生活可是以前的自己想都想不來的,何況有這么疼愛“自己”的娘親,未來的生活一定會讓自己很知足吧。
一旁的舒兒聽到聲音,立刻小跑著向前,將一旁的靠枕拿過來放好,然后扶起許瀟來。
許瀟在以一個舒適的姿勢坐好后,抬起眼眸,便一直靜靜凝視著舒兒,直到感受到舒兒不安的情緒后,才緩緩開口道:“舒兒,我腦袋疼的厲害,發(fā)生什么了嗎?”
“回小姐,你在窗邊看書的時候突然暈了過去,奴婢嚇壞了便去榮安院請了安謹夫人。安謹夫人過來后,便讓徐侍從去宮里請了陳醫(yī)師來。誰知道陳醫(yī)師竟說你…”說到此處,舒兒突然意識到這話不能說,便略了過去,“還好小姐你醒過來了!”
“是這樣,我都不記得了。你把那本書再拿過來,離吃飯還有點時辰,我再看會兒。”許瀟淡淡的說道。
“…是,小姐。”舒兒猶豫了一下,還是依言去取了書來。
許瀟拿來一看,竟是《戰(zhàn)策》一書,此書許瀟也曾被強迫著學(xué)過一二,其中皆是舊時常勝將軍們的一場場戰(zhàn)事及所用策略,被后人編纂成策,留了下來。
左將軍葉致的圩昌平原一戰(zhàn)也被寫在了上面,從書上這幾頁密密麻麻的小字可以看得出來,這個身體的主人對其父親很是敬仰,但同時,許瀟又從其中看出了點敬畏的感覺來。
原因很簡單,以安謹對她的喜歡,可見其在將軍府的地位。
這種情況下,如果對圩昌一戰(zhàn)如此好奇,那便直接向葉致詢問即可,但這位瀟瀟滿頁寫的多數(shù)都是自己的疑問以及一些相關(guān)的想法,字跡有新有舊,已然持續(xù)了一段時間。
這個瀟瀟應(yīng)該很想親近葉致吧,許瀟想到。
既然這本書上有小記,那么其他書上一定也有,說不定能發(fā)現(xiàn)些什么,想到這兒,許瀟隨口說道:“舒兒,把我最常看的那本書取過來。”
“小姐經(jīng)常看的就是《戰(zhàn)策》啊……”舒兒顯得有些疑惑。
翻頁的手突然頓了一下,然后許瀟若無其事的說道:“《戰(zhàn)策》在我手上,自然是拿另一本,你怎么這么笨。”
盡管舒兒心里仍然感到奇怪,但小姐就是小姐,不疑有他,舒兒小步走向一側(cè)的書架,將其上的一本《全詩冊》拿了過來。
就在這時候,接過《全詩冊》的許瀟突然聽到屋外似乎一直有著雜亂的談話聲。
剛剛沉浸在《戰(zhàn)策》思考中的她主動將其忽視了去,但現(xiàn)在既然聽到了,便覺得該問上一問。
“舒兒,去外面看看是誰在喧嘩,順便問一下是發(fā)生了什么事?”雖然自己現(xiàn)在還是越少牽扯事端越好,但下人們永遠是傳遞小消息的渠道,自己多知道些事情也能多有一份保障。
“是。”舒兒應(yīng)下后便走了出去,心里想著:今天的小姐著實奇怪極了,以前的她可是對這種事情從來不會在意的。
……
很快,伴隨著門外聲音的消失,舒兒也重新回到了屋子里來。
“回小姐,外面的人在說,今天要過門的唐世子之妾許氏在城外遇刺,剛剛被抬到了大將軍府。”
原本平靜地許瀟在聽到“唐世子”時,仿佛突然被人推入深潭之中一般,渾身都冰冷起來,連呼吸都停滯了幾秒。
“死了?”
“應(yīng)該…是重傷,是有人看到殘破的轎子和進出的醫(yī)師后,才傳出是許氏遇刺的消息。”舒兒想了想回道。
拿著書冊的手不自覺地抓緊起來,她非常清楚,那個“許氏”就是許瀟她自己。
直到現(xiàn)在,腦海中不久前自己被鋒利地小刀刺中心臟的畫面依然清晰,那個“許氏”怎么可能還活著?難道是……這個身體的主人與她互換了身體?
這個想法在許瀟腦中不斷地重復(fù)浮現(xiàn),等她意識到時,已經(jīng)到了無法忽略的程度。
如果不是倒還罷了,如果是這樣…那她必須見一見這個瀟瀟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