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為我們的可汗窩囊。”

這句話從賀慶華口中說出，賀蘭齊立即變了臉色，用審視的目光看了他一會兒，問：“你見過可汗？”

“沒有。”賀慶華回答得毫不遲疑。

“既然沒見過，你是聽誰說的？”賀蘭齊的語氣開始變得嚴厲，有訓斥的口吻了。

賀慶華卻是沒有注意到一般，根本不在乎賀蘭齊的態度：“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又有誰敢告訴我呢？”

“你好大的膽子啊。”賀蘭齊低聲一句，又恢復了語調，“那你又如何得出這一結論？”

“因為王庭積弱，十幾個部族的實力都比可汗手下的戰力強。”賀慶華又回問了一句，“齊老師，在你心里，賀蘭部重要，還是整個鮮卑族重要？”

“不要問我這種無聊的問題。”賀蘭齊雖然對賀慶華的觀點感興趣，但有點不想回答這種問題，不過，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回答了，“我賀蘭齊生于賀蘭部，長于賀蘭部，自然是賀蘭部更重要，但是……”

“但是，民族利益高于一切，不應該是整個鮮卑族更重要嗎？”賀慶華知道他這是要迂回一下，急忙搶過話，才不給他這個機會。

“扯淡，誰教你的？是不是學宮的那些個混蛋？”賀蘭齊雖然依舊是訓斥的口氣，但已經不再那么嚴厲，“那樣的話，各部族之間還打什么，爭搶什么？同為鮮卑族人，應該一致對外才是。”

“所以嘛，我也不認同。”賀慶華笑了，“但是，如果每一任可汗都很牛，都像步六孤胡一樣，能夠帶領咱們鮮卑族走向繁榮，人人都能過上好日子，不用打打殺殺，那誰不愿意以可汗為尊，民族利益高于一切？

當民族的共主不夠牛的時候，各部族不得不為生存而掙扎奮斗，既然部族首領能給我帶來美好生活，我當然要擁護愛戴我的部族首領，部族利益在我心里當然會高于民族利益。

從這方面來看，我和齊老師是有著同樣態度的。齊老師，你想，如果咱們部族的首領非常爛——我是說如果啊——搞的民不聊生，匈奴人一打過來，所有人就只有逃跑或者淪為奴隸的份兒。

但是，如果部族里有幾個厲害的氏族族長，卓木氏、木塔氏、司老氏、博哲氏、忽爾氏都比賀蘭氏強，你猜，咱們部族會變成什么樣？

如果那樣的情況發生，在人們心中，部族利益高，還是部族下各個氏族自己的利益更高？”

賀蘭齊瞇著眼想了一會兒，說：“就算你說的有點道理，那爭霸與統一又有什么關系？”

賀慶華輕笑了兩聲。

原來，傳說中的一線高手也并不是神人。

剛開始的時候，賀慶華還以為，賀蘭齊能成為一線高手，不光自幼勤加苦練，智商肯定也不低，估計至少也得140以上，可現在看來，有點不像啊，自己都說得挺明白了，他怎么又有此一問？

不過，想到武俠小說里的郭靖郭大俠智商似乎也不高，便釋然了，解釋道：“各大勢力之間常年爭霸，必有超越其他一切敵人的英雄出現，這個英雄的出現，就是為了新的統一。

由他來統一整個民族，成為共主，就是新一任可汗。戰亂年代，也只有這樣的爭霸方法，才能達到統一的目的。”

“只有這一種辦法？”賀蘭齊重復著賀慶華的意思問了一句。

“當然，還有別的辦法，比如，大家一起選舉產生一個新的**，不傷和氣。但現實條件不夠，實現不了。”

“這樣說的話，你覺得……”賀蘭齊停頓了一下，抓著賀慶華往前挪了十丈，把其他人撇在后面，才問，“誰最有希望成為下一個共主呢？”

“這我哪知道，我又不認識其他部族的首領。”賀慶華攤手說道，“更何況，戰個幾十年也說不定，到時候現在這批首領都死光了，就看下一任首領中有沒有蓋世英雄了。也有可能不在各個大部族中出現，而是從底層小牧民一步步打下江山，統一草原，那叫革命。”

“什么亂七八糟的，你不是說三點嗎，還有兩點呢？”賀蘭齊強制停止了賀慶華所說第一點的討論，畢竟人家說的有道理，不承認也不行啊。

“這第二點嘛，”賀慶華笑道，“就是能讓人們過上更好的日子。”

“胡說八道！”

賀蘭齊直接呵斥道：“爭霸就是廝殺拼命的過程，哪一方霸主的地位不是用無數人命堆積出來的？讓成千上萬的平民去送死，就是過上好日子的辦法？”

賀慶華趕緊擺手道：“哪有你這樣想問題的，太片面了，太沒眼光了，只看眼前不看長遠。”

“我……”

賀蘭齊被這句話說得目瞪口呆，居然有人敢說他沒眼光，還是個小屁孩兒！

“你給我繼續說，說出個道道來！”賀蘭齊此時簡直就是忍氣吞聲。

先忍了。

但是他要是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一耳瓜子呼死他！

賀慶華說得毫無壓力：“爭霸是個長期的過程，不是三五天、三五個月能搞定的，時間長了，需要耗費的人力、物力就多了。要想在持久戰中獲勝，就得有足夠的本事，拿出足夠的食物，養活足夠的人。

而有這種本事的人，讓他統治更多的地方、統領更多的人，他照樣能做得好，能讓更多的人有飯吃、有衣穿，有余力培養出更多更優秀的人。

人們過上好日子之后，就更加愿意跟著他——如果這樣的人出現了，平民百姓的好日子還會遠嗎？”

賀蘭齊張了幾次嘴巴，又閉上了。

這小子的話，好像有點讓人無從反駁，索性又問道：“那依你看，怎樣才能成為那樣的人呢？”

賀慶華笑道：“很簡單，很強的戰力加上很好的理念。”

“很好的理念？什么東西？”賀蘭齊又遇到了一個聽不懂的詞語，這小子怎么一會兒一個奇怪的詞匯？

“就是能夠讓大多數人比以前過的更好的辦法。當然，要有足夠強的戰力，使那些理念能夠順利實施，人人遵守，也就是成為制度。”

賀蘭齊皺起了眉頭，又一個新鮮詞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