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雞一鳴仍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十分懷疑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做夢。難道從聊齋城里轉了一圈，他雖然看著還是個普通人，卻已經變成了妖怪？

還是妖怪喜歡食用那個品種。

這和自己想象的生活實在是背道而馳。

如果每天都被這些妖怪盯著，有生命危險，那還不如回到城里去呢。

但是他是個人啊，他訴求的是普通的生活啊，誰要與妖為鄰，與鬼共舞啊？

那本被自己放到抽屜里的《聊齋志異》，不知何時，又出現在自己的桌面，還是原來翻開的樣子。

不過，沒什么好奇怪的，畢竟發生在他身上的稀奇事也夠多了，也不差這一件。

他甚至有種沖動，翻開那書，再次回到城里面，起碼有蒲善罩著，不會有生命危險。

他反反復復地想了好久，始終沒想到什么頭緒。

不知不覺居然躺在床上睡著了。

那可惡的夢境再次出現，咦，居然知道自己在做夢？

與以往的夢境不同，平常他只能看到景象，卻沒有實體，像是一個旁觀者，又像是夢中那個白衣男子。總之都是混亂的，就是沒有自己的形象出現。

只是這次不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方冒著熱氣的泉水，應該是溫泉。

雖然時間地點都不合適，但是雞一鳴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想進去那泉水中泡一泡，把周身的酸楚都洗滌一番。

他很累了，多日的睡眠不足，精神壓力又大，簡直比連續加班半個月還要累。

想到這里，身體卻更為誠實，那腳已經走到水邊了。

“你一下去，就起不來了。”一把聲音在旁邊說道。

雞一鳴轉身，只見一個白衣男子，正背著手站在自己身后。

他的臉好熟悉，明明沒見過，但是卻有一種傾蓋如故的感覺。

“我感覺有點累，這泉水好像很舒服的樣子。”雞一鳴也不知為何，突然有點拘束的樣子。

因為那男子身上有一種飄然若仙的感覺，明明是走路，他走得就仿佛比一般人輕盈許多。

只見他淡淡一笑，從雞一鳴身邊走過，在那池邊蹲下，淡淡地道：“平靜的水面，下面隱藏的可能是兇險的陷阱。”

他的手輕輕一揮，寬大的衣袖隨著他的動作在水面拂過，本來冒著淡淡霧氣的舒適溫泉，畫風大變，成了滿池的血水，水中伸著無數的鬼手，不停地在空中抓著。

雞一鳴嚇的往后退去，差的站立不穩。

“這是什么？”

“誰知道呢，世間一切都能成妖成魔，就算是我，也辨不真切啊。”

男子轉頭，對著面向雞一鳴，眼中帶了點憐憫，細細地打量著他。

“你是誰？”

雖然眼神看起來沒什么惡意，但是人不能貌相，妖更不能。

“你想我是誰，我就是誰。”

雞一鳴還想再問，只見男子的目光穿過自己，落在了自己的身后。

后脊背又一陣發冷，后面不會有什么吧。

不過男子的視線很快收回來，對雞一鳴笑道：“回去吧。你逃不掉的。”

說完同樣輕輕一揮袖子，雞一鳴一個激靈，從床上跳了起來。

入眼一片漆黑，只有窗簾的縫隙漏進來的一點光，讓他確定自己還在人間。

自己回來的時候明明是早上，明明剛躺下去，卻已經到了晚上了？

抬手按了按鈕，那根用了一段時間的日光管閃爍了三四下才亮起來。

“啊啊啊啊！！！”

幸好此時不是凌晨，否則雞一鳴這一聲叫喚，大概要引得鄰居直接舉報他擾民了。

蒲善正坐在他的書桌前，一手翻著那本《聊齋志異》，一手捏著一團紅色的氣體，聽到雞一鳴大叫，漫不經心地抬頭，翻了個白眼。

“為何要離開我？”

“？？”雖然自己確實是不辭而別，但是蒲善你一個大男人這么哀怨地控訴，沒毛病吧？

雞一鳴懷疑，眼前這城主，不會又是什么妖怪演化的吧。

“城主？”雞一鳴試探道。

“雞一鳴，要不要跟我回去？”蒲善一雙狹長的眼睛閑閑地掃過來，居然說不出的風情萬種。

只是這畫風是不是有點不對？

見雞一鳴沒立即回答，蒲善輕斂睫毛，輕笑了一聲。

把那捏在手中的紅色氣體輕輕一拋。

那團氣體脫離了他的手之后，迅速變大，變成一只小貓大小的怪物，發出一聲凄厲的叫聲：“哇。”

然后對著雞一鳴的正面就要沖過去。

果然是妖物演化的。

但是此時雞一鳴除了雙手捂著臉，半點辦法都使不出來。

那怪物在雞一鳴面前十里面的位置停住，被蒲善再次抓到手中，輕輕捏住。

“雞一鳴，我又救了你一命，你難道不應該跟我回去嗎？”蒲善笑嘻嘻地把那小妖重新捏成一團紅色的霧氣。

這陰晴不定的蒲善，實在難以招架。

“城主，俗話說得好，人妖殊途，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總不能一直和妖怪混在一起。”

“呵，難道你還有得選擇嗎？”蒲善捏了一把手中的怪物，“只要我一離開，單這只枕夢妖，就能把你的精氣吸干，寧愿當個死人，也不要活著嗎？”

蒲善說得沒錯，雞一鳴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再當一個普通的人，今天看那些妖怪，每個人都是沖著自己的命來的，自己又沒有法術防身，只怕活不過明天早晨。

只是被人如此威脅，實在心有不甘。

“哼，就算跟著你回去，也不見得就一定無礙，上次你丁師兄說的話，你難道不想解釋一下嗎？”雞一鳴反將一軍。

“你欺騙大家為你做事，目的是什么？”

丁念祖說的話，雞一鳴琢磨了好久，最終推斷出一個結果，就是聊齋城不穩定，聊齋故事要人命，反正回去妖界也是九死一生。

如果到最后還是一死，那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區別。

就算是要賣命，總要明明白白地才好吧。

仿佛被戳中了弱點，蒲善囂張的態度迅速變化，臉上甚至帶了點惆悵。

“要不要聽一個故事？”蒲善淡淡地道。

雞一鳴迅速坐好，雙手乖乖地放在膝蓋上。

“愿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