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玉蘭當年遇到了英俊的黃東深，一見傾心，再加上黃東深一封封文采斐然的情書，她很快就繳械投降了。直到女兒上了幼兒園，她才發現女兒的身材完全是黃家人的翻版，意識到自己上當受騙了，委屈地時不時就要拿出來口誅筆伐一番。

說到家人了，黃東深自然要維護一下，他從小在四個姊妹的呵護下長大，現在也仍然經常受到她們的照顧。四個姊妹有的在農村養豬種菜，有的在縣城開作坊飯店，各個勤勞能干，家庭殷實，反而是他這個城里的兄弟表面風光，實際落魄，不得不在經濟上接受姊妹們的接濟。

于是訕笑道：“俗話說：外甥像舅，侄女似姑。阿娟像她姑姑沒有什么不好吧？”心里卻忍不住吐槽：當年你第一次到我家，收到我姐姐她們給的金戒指金項鏈時怎么就沒見你嫌棄？

“沒有不好？我們又不是生活過去，更不是在農村，人家一看屁股大還覺得好生養，愿意娶回家。申城可是大城市，時尚之都！誰會放著苗條漂亮的姑娘不愛，卻喜歡阿娟這種胖冬瓜，走出去不丟人啊？”

黃惠娟咬牙，這是你，作為一位母親該說的話嗎？

不就是嫌棄我胖，丟你的臉吧？可我能怎么辦？誰讓我總覺得餓，想吃東西呢。黃惠娟一邊想一邊恨恨地吃著飯菜，像是對付階級敵人。

“還有，你看看你給女兒起的什么鬼名字，‘惠娟’，呵呵，真是要多土有多土。虧你還自稱是劇作家，文化人，丟不丟人啊？這下好了，從里到外，從上到下，她就是個土妞，沒有一個能拿出手的......”

實際上，惠娟這個名字是她奶奶起的，葛玉蘭知道，黃東深知道妻子知道，可她就是喜歡借題發揮。

妻子無盡的責備，終于點燃了老實人黃東深的火氣，他的聲音也高了起來，“你還有完沒完？！這些年這些話你嘮叨了多少遍了？當初起名字時，你也沒有反對啊？”

“你還好意思說，那時候我剛生完孩子，腦子還在遲鈍狀態，就被你給誤導了......”

黃惠娟實在聽不下去了，突然站了起來，高聲說道：“你們夠了吧！天天吵，天天鬧的，有什么意思？既然你們彼此厭惡憎恨，干脆離婚好了，我也可以清靜一下。”

說罷，她面無表情地轉身回到自己房間，砰地關上門。

黃東深夫婦頓時愣住了，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反應。

片刻后，葛玉蘭生氣地說：“你看這孩子說的是什么話，竟然勸父母離婚？”

黃東深看了妻子一眼，暗自嘆了口氣，結婚十幾年了，他完全看清楚了妻子的本性，她哪里是那個舞臺上光彩照人的明星啊，不過就是個心胸狹隘、虛榮攀比、心浮氣躁、怨天尤人的小市民。

她曾經是個小明星，擁有過眾星捧月、鮮花環繞的輝煌時光，于是，她就渴望永遠活在光環中，一舉一動都成為楷模，成為別人羨慕的對象。

可惜，時光易逝，歲月無情，她的夢碎了，她現在只是個沒有光彩的普通人；丈夫也只是個普通機關干部，不再是小有名氣的劇作家，就連女兒不夠漂亮，無法成為她炫耀的資本。

更糟糕的是很多昔日處處不如她的人卻越過越好。比如過去在演戲時只能給她丫鬟的小姐妹柳菲菲，當年嫁給個其貌不揚的商人時，還被葛玉蘭嘲笑是掉到錢眼里了，可如今他先生的生意卻蒸蒸日上，不僅買了豪車還買了別墅，這讓葛玉蘭的心里產生了極度的不平衡。

可葛玉蘭無法接納現實卻又無力改變，于是只能抱怨命運，怨天尤人。她以為自己是高貴的陽春白雪，其實骨子里卻是平凡的下里巴人。

不過，黃東深心里苦笑，自己何嘗不是如此？馬上四十歲的人了，天天忙于平庸瑣碎的事情，事業，事業毫無建樹，家庭，家庭四分五裂。

女兒說的對，夫妻關系太糟糕了，雖然還沒有到彼此厭惡憎恨的地步，卻已經貌合神離。套用張愛玲的話說就是：他們的婚姻已經是一襲爬滿了虱子的華美的袍子了。

有時候孩子的眼光更犀利，更能夠深刻洞察事物的本質。

可黃東深能說什么？只得苦口婆心勸道：“阿娟大了，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了。以后我們還是注意點吧。”

葛玉蘭冷哼了一聲，“那又怎樣，父母就是父母，她還想反了不成？”

黃東深憐憫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起身開始收拾碗筷。

黃惠娟關上房門，默默從抽屜里拿出一袋薯片咔嚓咔嚓地吃起來，窮兇極惡，像是在啃食自己心中的郁悶。

她忍不住嘆氣，人生好沒有意思。父母當年也是傾心相愛才走到了一起，如今他們之間卻只剩下了抱怨和爭吵。

這就是佛家說的人生八苦中的“怨憎會”嗎？曾經海誓山盟的愛人，恩愛情深的夫妻，最終都會變得惡語相向，面目可憎了？

男人女人，求了，愛了，最終卻是厭了，恨了，支離破碎了。

人生真是諷刺！

晚上七點，曾慧回到家，剛打開門，便聞到了一股飯菜香，心里頓時變得十分愉快，看來女兒已經做好晚飯等著她了，真是貼身的小棉襖。

正在房間里看書的秦亞娜聽到了門響，隨即就收到了系統的通知：“收到曾慧的正向反應+2+2，系統總分3372。”

她立刻興奮地跑到門口，歡快地說道：“歡迎回來。”

門口站著一個皮膚白皙，五官立體，頭發漆黑，身材窈窕的女人，正是她的媽媽曾慧。

秦亞娜的外貌更多遺傳自父親，臉部線條比較秀氣、柔和，不似媽媽硬朗立體，這點讓她挺遺憾的。

曾慧穿著黑色真絲襯衫和一條米色西裝褲，渾身上下都透露出職業女性的干練與精致，且精神抖擻，充滿了活力，遠比同齡人看上去年輕，完全不似后來她印象中的媽媽，憔悴蒼老，身心俱疲。

她不由得眼睛一紅，撲進了媽媽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