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君前腳剛離開天宮，后腳就有仙婢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說天君受了重傷，阿錦見我只是應下了一聲并無其他舉動不由喃喃道：“娘娘不去看看天君？”

我知道阿錦在擔心些什么。

“阿錦，你可喜歡凡間？”我摸著父君留給我的方盒微微笑了一聲：“待到塵埃落定時，我想帶你去看看太華山的日出日落。”

阿錦的眼睛有些紅，別過頭只是輕生嘆了一句：“娘娘又胡說了。”

“這花種也不知在這天宮，可能養活。”我將方盒遞給阿錦，阿錦抬手揉了揉眼睛才轉頭接下，我曉得她又是哭了，她替我勞神費力了數萬年，也是難為了。

天君重傷，眾神奔波，阿錦不知從何處打聽了莫宸沇受傷的原因，提及時眉心緊蹙，氣息更是不穩：“那通天柱下壓著的魔淵，竟想著沖破天君下的封印，所幸去得及時，否則娘娘當年受得苦，可不就……”

阿錦忽然止聲，我抬手摸著自己的臉，原是落淚了。

那是六萬年前的事，過去久遠，卻仍是我午夜夢回的心魔。

那時的莫宸沇雖是明面上的天宮太子，可頭頂上卻還有兩位兄長與一位阿姐，因都是天后一脈所出，自然是瞧不上得到父君所擁護才得到這個位置的半神半人天宮太子莫宸沇。

莫宸沇心思深沉，自然懂得萬事隱忍和韜光養晦的道理，直至魔淵大亂九重天時莫宸沇才鋒芒畢露，用了些手段借刀殺人，使得他的兩位心高氣傲的兄長都隕在了這場戰亂之中。

而那時的我擔心他死了我就要在天宮中守寡，于是也請了戰隨他平亂，獨獨不巧有一日讓我瞧見他的那些手段，所以到了最后封印魔淵之時，他竟反身將我推了下去，他的眼神里有些一閃而過的悲戚。

明明做著不堪入目的壞事，卻將眼神露得如此無辜。

但我一向惜命，仙神都有四道靈根護體，而這一番我卻散去了三道靈根撐著封印從魔淵爬了出來，那時我已經看不見什么了，只是眼睛疼得格外厲害，迷迷糊糊有人沖了進來抱著我哭，我聽著哭聲是阿錦，于是我伸手想讓她不要擔心，可伸到一半我便沒了力氣，活生生的疼暈了過去，而后是父君傷了自己半數修為和一雙眼睛保了我安然無恙，走時只讓留了一句話讓阿錦待我醒來再告知。

“爭辯無用，天地為重。”

這時我才明白哪怕當時我不愿嫁給莫宸沇，這樁婚事無亂如何也是會落在我的頭上。

畢竟天神最想扶持的，一直就是莫宸沇。

哪怕莫宸沇親手將我推入魔淵這件事，天神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將事情推過去。

神子如父，我一直只知道是莫宸沇心思深沉，卻不知這慈眉善目的天神也是深不可測，能夠舍下兩子換一個莫宸沇，當真是狠絕無比。

“阿錦，讓仙娥送些丹藥過去就好，你且陪我將這種子種下。”

阿錦抬頭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是覺著我這樣做會落得個寡情的名聲，可我這天后當了數萬年，已然是個不成樣的了，又何苦惺惺作態與莫宸沇做個舉案齊眉的模樣。

他不是我的少年郎，我亦然不是他的美嬌娘。

不過是墻頭馬上遙相顧的斷腸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