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食人水妖與南疆鬼域的食人鬼類似,幾百年前白殤出世時曾出來興風(fēng)作浪過,后為妖蓮滌蕩干凈。
再度出現(xiàn)也是在水月魂穿回來不久之前,一連幾月越發(fā)猖獗,難以克制。
趕到梁州,密密麻麻的食人水妖尸體堆積在江岸,惡臭熏天。
水月捂住口鼻走過去,一一查看尸身,特征都很簡單,也就喉管處有兩顆牙洞,其他地方都沒有異常傷痕。
“看來是一傳十,十傳百,才造出這么多水妖的。”
水月往前一瞧,那塊地擺放著兩大一小,看起來像是一家人。
水月捏了捏拳頭,長吐一口氣,遠離江岸,“看他們衣著都不是天音的,倒像是東陽那邊的人。”
墨魂猜測,“最先起源應(yīng)該是東陽國,可東陽那邊一直很安寧,沒有大災(zāi)大難。”
水月道,“也不排除刻意隱瞞。”
水月施法劃開一只水妖手臂肌膚,墨綠色的血滲出,更加難聞的惡臭擴散開來。
“這些妖類由人所化,應(yīng)該是被中妖毒的人咬中傳染的。”
水月站起身,沿著江岸往上游走。
墨魂沉默良久,道,“重火江從南疆妖域流出,此事定于血魅脫不了干系。”
水月皺眉,“她滅我狐族,也是時候算一算總賬了。”
南疆妖域與南疆鬼域毗鄰,南疆國百姓喜好煉蠱,激發(fā)蠱蟲蠱獸反抗,南疆人妖內(nèi)亂,最終南疆國無人生還,版圖一分為二,互不相犯。
九尾狐族并非蠱類,一早就被南疆國奉為神靈,統(tǒng)領(lǐng)南疆國一切妖類,后為兔族剿滅。
嚴格來說,水月已經(jīng)不是九尾狐,但前世的仇記著,她不能不報。
水月隱去人息,同墨魂一道化為蜘蛛精從重火江進入南疆妖域。
“寶寶,你說蜘蛛精怎么繁衍后代的?”墨魂閑來無事,湊過來,跟水月開玩笑。
水月白眼遞過去,“寶寶?”
墨魂頭頂兩只黑色觸角,俊秀的臉套在蜘蛛殼中,只剩一雙眼睛可以辨別身份,莫名覺得喜感十足。
“心肝寶貝,心肝你不要,寶貝你也不要,那就叫寶寶好了。”
“不要。”
“那就貝貝。”
“你能好好叫我名字嗎?”
水月真拿墨魂沒辦法,早知道他會變得這般妖孽,當(dāng)初就不該揚言娶他。
“好,墨娘子。”
“……”
兩人小打小鬧著,漸漸走進妖域結(jié)界門口。
兩只小妖拿著刀子跟叉子分立兩側(cè),拿刀子的目測是狗,拿叉子的好像是一只豬。
“他兩既不是豬也不是狗,墨娘子,你猜猜他們合起來叫什么?”
“不猜。”
“猜對有獎。”
“豬狗不如?”
“墨娘子真聰明,親一下。”
墨魂抱住水月左右啃一通。
水月都快服了墨魂,明明他們是來尋仇的,墨魂總是說些有的沒的,搞得他兩是來游山玩水的一樣。
被夫妻二人稱為豬狗不如的兩只小妖擋住妖界入口,狗妖臉上的黑鼻蓋子動兩下,沒聞到異類的氣味。
“喂,你們兩只蜘蛛精是從何而來的?”
水月沒開腔,就聽到墨魂細細碎碎的憋笑聲,她扯了下嘴角,道,“我們是從梁州逃過來避難的。”
豬妖把叉子頂?shù)剿旅骈T前的蜘蛛殼上,墨魂笑聲止住,危險地瞇了瞇眼。
“你們是真的妖精還是假的?”
水月,“……”
居然還會問這么直白愚蠢的問題,果然是豬妖啊!
狗妖踹一腳豬妖,“笨豬腦闊,他們身上都是妖精的氣味,不是妖精是什么?”
水月暗自松一口氣,總算蒙混過關(guān)了。
墨魂變出兩顆妖丹,“二位妖大哥,梁州有好多靈雀山的修士,好危險的,這里是兩顆妖丹,吃了能增加二十年修為,你們看能不能當(dāng)我們進妖界避難?”
豬妖看直了眼,連吞好幾口口水,點頭如蒜,“都是可憐的妖精,進去吧。”
狗妖再踹豬妖屁屁一腳,“就知道吃吃吃,萬一是假的怎么辦?”
狗妖說完,奪走墨魂手中的妖丹,兩顆全部吞進肚里,然后扶著肚子打嗝。
豬妖惱了,逮住狗妖兩只耳朵泰山壓頂,兩妖在地上翻滾。
水月拉著墨魂趁亂進入結(jié)界,熟悉的場景映入眼簾,恍如隔世,她已經(jīng)不記得離開南疆妖域時的風(fēng)光了。
水月努力回想著九尾狐族的舊址,避開妖氣重的地方,在林中穿梭。
記憶塵封百年,一時想起來并不容易,水月想得腦袋漲漲的,領(lǐng)著墨魂胡亂走,也不知道要往哪兒走。
“墨娘子,你不會在你自己家迷路了吧?”墨魂晃晃手臂,引起水月注意。
水月正為想不起來回家方向而煩惱著,墨魂又在煩她,不由得回頭低吼,“你閉嘴行不行?”
墨魂看她眼睛有些紅,自覺抿住雙唇,安靜跟在后頭。
水月越是記不起回狐族的方向,心里越煩悶。
這是她生活了百年的家鄉(xiāng),可再過幾百年,回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記不清回家的路了。
“你別想了。”墨魂實在看不下去,拉住水月,“不要急,慢慢來總會找到的。”
“父親母親將九尾狐族交給我,可我卻帶領(lǐng)狐族走向滅絕,到現(xiàn)在連狐族舊址都記不得了。我感覺我辜負了他們,還背叛了狐族。”
水月繃不住情緒,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下來,捂著腦袋慢慢蹲下來。
墨魂蹲在下首,剛好能跟水月對視,他扶著水月肩頭,“這也不是你能掌控的,盡力就行。”
“墨郎,北桃國破時你想過去死嗎?”
“想過,但我還有子民,擱在脖子上的刀沒下去。”
他低下頭,換上笑臉再抬起來,“還有,我怕死。”
“你還開玩笑。”水月戳戳墨魂腦袋,她可不信墨魂怕死。
在原地稍作休息,水月沉淀思緒,一點點回想南疆妖域地形,入夜才找到九尾狐族的舊址。
原本殿宇云集的繁華之地變成寸草不生的巖丘之地,風(fēng)刮過巖丘,摩擦回響出嗚嗚聲,像極了婦女低低的哭聲。
“你們狐族的地盤還挺大。”
墨魂站在一塊巖石上,負手而立。
水月仰望著他,“你怎么看出來的?”
墨魂道,“巖丘地有多大,你們狐族的地盤就有多大。”
這話還真讓墨魂給說中了,兔妖族與狐族勢如水火,剿滅狐族后就把狐族地盤的一切全部燒盡,剩下些冰冷堅硬的巖丘。
墨魂跳到沙地,繞著一塊巖丘打探,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水月走過去,順著墨魂的視線看向面前的巖丘,碩大的巖丘表面有一片區(qū)域顏色比較深,好像是臨時安上去的。
墨魂伸手觸上那塊石頭,往下一摁,石頭凹陷進去,失去支撐力往里頭滾,很久才聽到咯咯落地聲。
“下面別有洞天。”
墨魂伸臂將水月往后推幾步,再度走到巖丘邊,掌心托起靈力團抵住巖丘。
黑洞中紅光閃爍,水月連忙出聲,“墨郎,小心。”
話音剛落,兩把帶著火的木箭從黑洞中射出,墨魂躲閃及時,徒手捏住了木箭。
他體內(nèi)修煉的純陽火種比世間所有火都要炙熱,普通的火焰?zhèn)坏剿?/p>
墨魂一手探進黑洞,準(zhǔn)確卡住一樣?xùn)|西的命脈,連帶著崩裂巖丘表層,一并將黑洞后躲著的東西拉扯出來。
那東西砸到地上,慘叫一聲,身體蜷縮成蝦子樣。
水月看清那東西的輪廓,驚訝,“竟是一個人!”
墨魂揪住那人后領(lǐng)子,將他提起來,打量一遍,“東陽國人?”
“你們這群喪盡天良的妖孽,我咒你們不得好死,斷子絕孫!”
墨魂挑起一邊眉,聽到“斷子絕孫”四個字,當(dāng)即把人摁到最近巖丘上摩擦,“敢咒你爺爺斷子絕孫,嗯?”
水月止住他,“好不容易抓到個舌頭,你別把人弄死了。”
墨魂把人扔地上,蹲身掐住他的臉,“喂,你不好好待在東陽國,跑妖域來作甚?”
男子身子抖成篩子,說話也抖得不成樣子,“你…你們要殺盡管殺,我爛命一條,不…不怕死。”
墨魂嗤一聲,“還不怕死,都嚇得尿褲子了。”
男子趕緊并攏腿,眼珠子驚恐亂轉(zhuǎn),一會盯著水月,一會盯著墨魂,生怕誰先動手把他吃了。
“你們要吸我血嗎?”
“吸你血干嘛?”墨魂輕蔑一笑,松開男子,站起來,跟水月一起將男子堵在角落里。
兩人環(huán)抱手臂,頂著蜘蛛精的臉,低頭打量弱小無助的青年男人。
“救命啊…嗚嗚嗚…”
瘦弱的男人涕淚橫流,坐在地上楚楚可憐。
水月溫聲安撫,“你別出聲,小心把附近的妖怪招惹過來。”
男子死咬著唇,牙齒不斷打架,眼淚豬兒憋在眼眶里,兩股戰(zhàn)戰(zhàn)。
水月嘆息一聲,卸下偽裝,“我們不是妖怪,你別怕。”
男子明顯松了口氣,抬起手背胡亂擦拭眼角的淚。
“你一個人躲在這里嗎?”水月蹲在男子旁邊,柔軟的小手搭在男子肩頭,成了最好的安撫方式。
男子慢慢的鎮(zhèn)定下來,“不是,所有被抓來的東陽人都藏在這里。”
水月問,“誰抓你們的?”
男子恨恨道,“都是那個暴君,為了煉制不死士兵,每個月都要抓很多人送到妖域給血魅當(dāng)試驗品。”
墨魂靠在一側(cè),低眸盯著水月搭在男子身上的小手,語氣淡淡地問,“不死士兵,你們帝君還準(zhǔn)備征討天下啊?”
東陽人野心勃勃是天下皆知的事,沒想到東陽帝君為了滿足野心,居然想出煉制不死士兵如此殘忍的法子。
男子低下頭,喃喃道,“不死士兵的計劃早在幾百年前就開始實行的,由于戰(zhàn)神公主領(lǐng)兵反抗,帝君不得不中止,后來戰(zhàn)神公主被帝君與血魅聯(lián)手打壓,公主消失后,計劃一度停滯幾百年,只是不知為何在最近幾年突然又開始實行了。”
“哦?那你又是如何活了幾百年的?”墨魂不知何時拔出的滅世,早早架在男子脖間。
男子身子又開始劇烈顫抖,“我,我不知道,我從小就是孤兒。”
墨魂哼兩聲,“你不是妖就是鬼,剛開始還跟本座裝純?”
水月攔住墨魂,“你別嚇人家。”
墨魂收起滅世,視線依舊黏在水月搭在男子肩頭的手上,恨不得把男子的肩膀卸掉。
“你生下來時有異于常人的表現(xiàn)嗎?”水月細致耐心地問。
男子想了很久,才苦惱地說,“我除了活得就一點,還真沒特殊的地方。”
水月,“……”
“那行吧,其他人都藏在地下嗎?”
男子點頭,態(tài)度甚是誠懇。
水月溫聲問,“可以帶我們下去看看嗎?”
男子站起來,局促地夾著雙腿,紅著臉往巖丘洞里鉆。
水月、墨魂緊隨其后,下到底層,二十余名衣衫襤褸的人縮在陰暗的角落里,一看到有生人,紛紛抄起家伙保持隨時進攻的架勢。
“你們別怕,他們不是妖怪。”
所有人慢慢放松下來,不過目光還是緊盯著陌生的兩人。
“李子山,你褲子怎么濕了?”
“就他那膽小的,肯定嚇的唄!”
幾個大漢哈哈大笑,說得李子山面紅耳赤。
“你兩也是東陽人?”
一名高大魁梧的壯漢走出來,不過還是比墨魂矮了一截。
“看裝束倒像是天音那頭的。”
壯漢的目光停留在水月身上,從她身前的起伏慢慢往下審視,眼神變得有些炙熱。
墨魂將水月拖到身后藏著,“你看什么看?沒看過美人?”
壯漢讓墨魂說愣了,回過神來,臉部肌肉直抽搐,“小子,別惹老子!”
壯漢伸手去推墨魂,沒見墨魂有動作,壯漢就被彈到土墻上砸出一個深坑,驚呆了在場其余人。
“哥哥,你好厲害。”李子山閃著星星眼,崇拜地看著墨魂。
整個洞里最橫行霸道的地頭蛇,碰不到墨魂一根頭發(fā)就被打成肉餅,洞里所有人對墨魂的敬仰程度蹭蹭攀登頂峰。
“英雄,求你帶我們出去好不好?”
有人開腔求救,其余人接二連三地湊上前來,還有婦女拖著小孩,跪在地上怪可憐的。
墨魂沒有反應(yīng),對外人他一向沒心沒肺,后頭的水月推他一下,他才勉強答應(yīng),“本座自然會救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