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

郭哲彥忽然被點名，猛地一驚，“在，在。”

“以防萬一，你去門口守著。”

“什么？”郭哲彥問道，“哪個門口？”

顏蓉這個角度，明顯看見昆元明翻了個白眼，“你覺得呢？要不要為師帶你過去？”

郭哲彥大概也是怕他的，連忙擺擺手，“不用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一個勁兒往門外沖去。

昆元明故意屏退了其他人，“現在就剩你我了。”

顏蓉一點也猜不透他想做什么，“我太久不回去，很快就會有人發現的。”

“我知道。”

“那你還……”顏蓉皺眉道，“你就不怕殷予焱找你的麻煩？”

“那小子……”昆元明鼻息間發出一聲冷笑，“他倒是會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但恕我直言，還沒有瘋到為了你，來和我翻臉。”

顏蓉憋屈！

她其實也沒怎么指望殷予焱，就是借他的名頭出來嚇唬人。

昆元明比她還明白，自然是嚇不到他。

顏蓉沒辦法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昆元明蹲得累了，干脆換了個姿勢，就在地上坐了下來，衣擺撩到膝蓋上，一只手壓在上面，身體微微前傾，唇角勾起，“只是，想問你一件事。”

這種情況下，顏蓉也沒有別的選擇，只好順著他的話，說，“問什么？”

昆元明也不拐外抹角，開門見山地問：“蘇冷離？”

“……”

世紀般的沉默之后，顏蓉不解地，“蛤？”

昆元明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她，道：“對嗎？”

顏蓉臉色刷地一變，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嘴巴張開又合上。

問這句話的人根本不是什么提問，而是已經確信之后，才提出來的，想跟她挑明這一層。

顏蓉有些慌亂，更多的則是無法理解，“你怎么知道……？”

這句話是變相承認了。

昆元明低頭笑笑，捏著衣袖的一角，道：“這還不簡單？只要看到你體內的冷魂珠，就知道了。”

“？”

顏蓉并沒有發覺什么不對勁，因此問道：“冷魂珠怎么了？”

“據我所知，冷魂珠是極有靈性的，如果是前任的主人不見了，在短期內它不可能再認主。”昆元明看著她，笑道，“冷魂珠在你身上就是最好的證明。”

連顏蓉自己都不知道這個，“你怎么知道？難道你……”

昆元明道，“冷魂珠轉入蘇家之前，是從什么地方出來的，你知道嗎？”

“……”

她還真的不知道。

蘇家掌管冷魂珠這么多年，卻從來不會說起它的來歷，她從長輩手里接過冷魂珠的時候，也只是學習了管理、掌控它的方法。

一開始冷魂珠也不是交在她手上的，陰差陽錯間，她被冷魂珠選中了。

家里人沒有辦法，只好改變了原先的計劃，將她作為了重點培養對象，在那之前，蘇冷離也只是個稍微比其他小孩更努力些的普通孩子。

顏蓉想到了以前的事，有些陷入了沉默。

昆元明看她這個樣子，心中了然，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你家里的事情，我也都聽說了。世人說你死了，我一開始是不相信的，但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怕是冷魂珠有一段時間，離開過你。”

顏蓉訝異地看向他，“你……”

卻沒有繼續問出口。

畢竟剛才昆元明也是這樣，一下子就猜中了她的事情。

對此顏蓉只能解釋為，這人對冷魂珠的了解，遠勝于她。

于是她換了個問法：“你還知道多少？”

“很多。”昆元明微笑著看她，“你知道的，或者你不知道的，我都知道。”

“……”

“這是什么表情？”

顏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嚴肅一些，“我從你身上感受不到敵意，所以你同我說這些，是為了什么？”

昆元明愣了一下，大約是覺得她有趣，嗤笑了一聲，“現在的小朋友啊……都沒什么耐心。”

顏蓉確實沒什么耐心，“這種情況下能淡定才奇怪吧？”

“換做我就不會那么在意。”昆元明打量她兩眼，道，“從前就覺得了，你還真是個驢脾氣。”

顏蓉對此并無感覺，她說，“我只是在做我應該做的事。”

“應該做的？什么是應該做的？”昆元明抬手，魂力在他指尖凝聚，頃刻間，鎖鏈就被打開了，“我單是看著你，就覺得很累。蘇冷離的名聲很大，旁人提起她，也都是各有各的反應，羨慕的、嫉妒的、仰仗的，你擔負了許多，壓力不大嗎？”

顏蓉道：“那是因為，我知道我的使命。”

“是嗎？”

他的反應讓顏蓉很不舒服，令她微微皺起了眉，不悅道：“有什么奇怪的嗎？”

“當然。”昆元明與她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誰也無法說服誰，誰都不能理解誰，“使命這種東西，真的不是自我欺騙？你為了某樣東西，甚至把命都丟了，蘇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都流了血，難道就不重要了嗎？就為了一顆，連來歷都不知道的珠子。”

“冷魂珠不是普通的東西！”顏蓉對他的語氣很不滿，說道，“如果不能正確使用它，會給全天下都帶來災害，蘇家為了守護它已經付出了許多，只要……只要……”

她說著，眼眶卻紅了，說無怨無悔那是不可能的，只是相對來說，在她的心中、在蘇家那么多人的心中，值得他們這樣付出而已。

顏蓉不想讓人看到自己哭泣的樣子，這幾天來她已經太過軟弱，也太不爭氣了。

于是她捂住了臉，悶聲說著：“只要這天下，足夠太平。”

犧牲她一個算什么。

犧牲一個蘇家，又算什么。

總好過。

天昏地暗，天地欲裂般的斗爭。

總好過。

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天下無一日之安寧。

昆元明撐著下巴，目光定定地看著她，半晌之后，閉上了眼睛。

往日的一切都歷歷在目，他的笑容略顯苦澀，“我知道，不管我們的理念有多沖突，但我們的目標，都是一樣的。小丫頭，蘇家有你這樣的后人，也不算白瞎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