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人民醫院營養餐廳，其實還是蠻熱鬧的。

畢竟，這是江城第一大的住院部。

放在住院人數最少的時候，也要住個上千人。

秦飛所在的三號住院部大樓，更是容納人數最多的一個。不算醫務人員，也足足有數百人之多。

當然，家庭情況還算不錯的家屬，為了給患者改善營養，多數不選擇在食堂吃飯。

但是，窮人有錢的永遠沒有窮人多。住院部的營養餐廳，僅以一個“便宜”，便足以讓食客絡繹不絕。

今天這只能容納百人不到的餐廳，也早已人滿為患，甚至有家屬，跟自己的老婆孩子，就地而坐。

見到就坐率如此之高，蘇小蠻便哀嘆不已。

“哎，你說，咱們醫院為什么不再加一些餐位呢？他們在這里吃飯，好緊張啊。”

秦飛尷尬的看著她，“改建食堂，不得花錢么？”

蘇小蠻愕然道，“能花幾個錢？”

秦飛一本正經的說道，“今年四月份，門診大樓的那套進口設備，3.5個億，急診部住院處封頂，更是花了近億。錢要花在刀刃上。餐廳艱苦一點，大家還都能吃飽。可你有好是把設備的錢挪到食堂上……”

秦飛說著，意味深長的看著蘇小蠻。

“小蠻，你在江城上學有三年了吧？三年的時間，難道你不知道江城有多少人么？”

“常住人口800萬，流動人口480萬。可這跟咱們的餐廳有什么關系么？”蘇小蠻因為理虧，聲音也小了許多。

她就是一個護士，哪里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秦飛嘆息道，“你也知道有這么多人？別的不說，江南醫學院有四個附屬醫院，和三家有合作關系的醫院，這其中，就有三家三甲，四家三乙。你知道，這代表什么意思么？”

蘇小蠻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可她取午餐時，剛好碰到一個農民工大叔。

這位大叔見到他們兩個醫務人員過來，便趕忙讓開了位置，好讓他們兩人坐下。

秦飛笑著讓大叔坐回去，可大叔死活不愿意。

原來大叔的兒子，是在人民醫院被搶救回來的，自己這輩子都要感謝人民醫院的醫生。

秦飛和蘇小蠻執拗不過，這才坐下了。

一直目送大叔離開了，秦飛這才攤了攤手，讓蘇小蠻看了看這位大叔。

“咱們先不說外科這邊，就說門診部跟急診部兩個部門。每天，接診的患者都有三位數，如果趕上發熱流感季，每天甚至高達前例。更何況，江城人民醫院，是江南省的省級三甲，每周幾乎都有從各地轉院來的手術重癥病患。住院部雖然暫時住不滿，可誰能保證沒有個突發事件？”

“咱們祖國的人口基數太大了，醫療人員本就稀少。現在金錢至上，全民崇商，醫學就更加削弱了。全球最低的醫患比啊！人民醫院已經有這么多的病床，可每天仍然需要在病房外面加病床。”

說起人民醫院如今的醫患情況，秦飛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我在兒科門診見過，原本只讓加3張病床的病房，如今在走廊上，都住滿了人。”

他轉臉看著形形色色的患者，惋惜道，“如今醫院自負盈虧，每一筆款項，都要花在刀刃上。就現在人民醫院的財務，甚至都是入不敷出，你覺得，要那么高大上的餐廳做什么？”

蘇小蠻有些不敢相信，她驚訝的張了張嘴巴，“秦……秦大哥，你是在逗我的呢吧？聽說，咱們醫院去年營收都快破十億了，這點設備錢，不是……”

秦飛啞然失笑道，“營收破十億，醫院不購買進口設備、進口藥品么？而且，醫院也需要添置設備。就像今年進口的那一套德國設備，如果沒有這套設備，現在江城的一些危重患者，就必須要送去首都協和醫院才能治療。你想過沒？他們是危重患者！可能坐上救護車，轉院的路上，就已經病死。”

說起這些，秦飛又搖了搖頭，“在商言商，在醫言醫。醫療體系，可不像做生意那樣，‘造不如買，買不如租。’對醫院來說，一分一秒，那都是人命！醫院等得起，病人等不起。”

聽了秦飛的解釋，蘇小蠻這才不敢相信的搖了搖頭。

“秦大哥，你懂得真多。要不是你跟我說，我估計還覺得醫院管理制度不合理呢……想不到，這中間牽扯了這么多的東西。”

蘇小蠻崇拜的瞧著秦飛。

“秦大哥，你不是跟我一樣，都才來醫院實習了一年么？怎么就懂這么多里面的道道？”

秦飛哭笑不得的說道，“你要是把心思多放在工作上，也會明白這么多的。”

蘇小蠻鼓著腮幫子，佯裝生氣，“哪有？我也很認真工作的好么！”

可看著蘇小蠻佯裝生氣的可愛模樣，秦飛便笑個不停。

“好了，不談這個，你不是今年畢業么？怎樣？留下來沒？”

秦飛還要在這里實習三個月，所以就多關心了一下蘇小蠻。

蘇小蠻嘻嘻一笑，便從自己的小挎包里，拿出了一張蓋這鋼印的白紙。

她十分得意的將字條遞給了秦飛，“諾！”

秦飛看著紙條，便好奇不已。

當拿到手上瞧見上面的名字時，便睜大了眼睛。

“報到證？這么說，你已經留下來了？”

國內不論是本科還是專科，畢業之后，只要是跟正規國有企業簽訂了三方就業協議，便會由校方發放報到證，學生歸為預備干部，檔案歸企業保存。

醫護人員雖然處于特殊行業，但這個規矩不變。

蘇小蠻拿到了報到證，說明她即將成為江城人民醫院的一名見習護士。

“小蠻子，你可真有本事。這么一來，不出兩年，你就可以轉正了。”

秦飛將報到證交還給了蘇小蠻。

蘇小蠻也嘻嘻的笑道，“其實也不是我多有本事，是剛好醫院今年只要三十個本科護士，五十個專科護士。我這才有機會留下來呢。”

是了，醫院為了降低成本，在院管的人事方面，便更傾向于專科護士。

以這樣的身份入醫院就職，可比人事代理要強千百倍。

醫院里，工作雖然苦了點，只要有編制，那真是鐵飯碗。

當然，前提不是有錢人，有錢人誰受這個苦？跑來做醫生護士？難道都不知道，勸人學醫，天打雷劈么？

只是，蘇小蠻這種家庭出身的女孩子，留在人民醫院做護士，當真是一份不錯的差事。

想到這些，秦飛不禁感慨起理想與現實之間差距。

可這時候，蘇小蠻放好了碗筷，拉著秦飛，便站了起來。

“你這是要做什么？”秦飛皺眉。

蘇小蠻攙著秦飛的胳膊，嘿嘿的笑個不停。

“當然讓你見證一下，我蘇小蠻是怎么入職的啦！現在剛好一點半，我跟護士長打過招呼了，下午兩點半才回去。秦大哥陪我去交報到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