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老天為什么不放過我，死，都不得解脫。”

眼淚似洪水奔騰，砸進土里。

“呵呵……呵呵……”

似哭似笑，聲若瀕死的雁，粗噶嘶啞。

“不該放過，不該解脫，死又如何，我一條命又如何比得上赤血三千英魂，是我連累的他們！”

凄厲的女聲似九幽鬼魅嘶吼，如漣漪掀起夜色波瀾，山風嘯嘯，樹葉簌簌，引得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副……副統領，你聽見了嗎？好像……”

“閉嘴！”

豹眼首領心頭一突，面上卻是不顯，眼神反而愈發嗜血。

“那人素來詭計百出，必是他搞出來的什么鬼把戲。哼！再者，若真是那群叛賊陰魂不散，既然不愿意入陰曹地府，那本統領就做一次好人，送他們魂飛魄散！”

“唰！”

寒刀猙獰出鞘

“走！”

顏雁緩緩從地上爬起，重新抬起頭。

眼前只有靜謐的山和朦朧的夜，真美啊。

卻只有活著的人才能看到了。

所以，還活著的他們，誰也不能再傷害！

誰也不能！

顏雁舉起右手用盡力氣繃直了手掌，對著月亮輕語

“吾以顏氏之名，向你發誓。”

古井無波的眸子閃了閃，有人來了。

一陣風吹過，崖下的老松颯颯作響，一聲突兀的“吱呀~”輕巧急促劃過，顏雁伏在樹干上，來者……是誰。

心弦繃緊了起來，那腳步聲，太過熟悉。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世上無人能比此時踏月而來的人更擔得起此話贊嘆。

玉顏生輝，青衫落拓，君子臨風，當如是也。

青衫公子雙手閑閑背負在后，環顧四周，沒有任何活物的氣息。

奇怪？

眸子微微斂了斂，盯著夜色茫茫盡頭的懸崖，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顏雁此刻仿佛是長在樹上的一顆石頭，一動不動沒有呼吸，隨著腳步聲的靠近，眸光愈發銳利。

突然。

來處再次響起了腳步聲。

腳步聲有些微凌亂，伴隨著隱隱氣喘。

顏雁眸中的銳光瞬間潰散，低下頭，眉痛苦地蹙起。

青衫公子薄唇輕輕抿了抿，徐徐轉過身

“你來了。”

來者白衣勝雪，卻被血染濕了大半，正是之前在山下被追殺的白衣公子。

一雙如墨的桃花眼，流轉著天生的風流瀲滟之意，半身暗紅的錦衣竟因此有了奇異的瑰麗之感，挑了挑眉

“臣素知陛下冷酷無情，但在此時此地竟能巧遇陛下，臣頗感意外。”

“燕王該意外的，是你今夜會葬身此地才對。”

“哦？此地么。”

燕王楚明辭垂眸輕笑，傷弱俊美的面上泛起溫柔至極的神色

“求之不得。”

青衫公子，便是如今大夏的九五至尊元旭，亦輕柔微笑，溫潤如玉

“所以，我不會要你的命。”

楚明辭一愣，隨即想明白了什么，笑出聲來，笑聲越來越大，最后仰天大笑起來，竟笑出了淚花，在清寒的月光下，閃爍著憂傷的水色光芒。

“如此斤斤計較，又何必誘我前來。元旭，你果然忘不了她，你竟然還很在乎她？呵！不知午夜夢回之時，陛下可后悔過。”

元旭輕笑一聲，眼尾挑著冷意。

“朕，不悔。”

顏雁抬起頭，眼中水霧氤氳。

不悔。

昭然若揭的答案不是嗎？

若元旭會后悔，當初，也不會親自下令屠盡三千赤血，也不會親眼看她萬箭穿心而亡了。

三年？

原來她昏天暗地地過了三天，大夏竟是已經過去了三年了啊。

不知有哪些人幸存？

一定活得很艱難吧。

鎮守燕云十六州手握大權的燕王殿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夏異性王，足智多謀玲瓏狡詐的楚明辭此時都如一條喪家之犬，被元旭掌控了生死，阿隼，綺羅，青山，二墨……他們呢？

顏雁想，老天讓她再度來到大夏，這次連身體一并來了，果然，是讓她來贖罪的吧。

元旭早早等候在此，定然已經料到了楚明辭最后的逃生之路必是這處懸崖，楚明辭已然是元旭的甕中之鱉。

可惜，出現了一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