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緋心中不免有悵然之感。雖然知道他有對象，卻沒想到自己親眼確證得如此之快。

退回到奢侈品店里，假裝在柜臺前看最新的款式。眼角的余光卻一直向外

隨著兩人離這邊越走越近，莫緋胸口的氣都不由提起。

不過這時候，那個先前打擾過她的服務生走了過來。

滿臉堆笑地看著莫緋，以為她坐得夠了，終于想要看看當季新款。

但她顯然太不了解莫緋。莫緋身上值錢的東西大都是父親生前贈送的禮物。父親死后，她更不會在這些過于昂貴的事物上浪費鈔票。

因為那幾乎是在消費莫京衡的血肉。

她用微笑和沉默應付著這個服務生，在柜臺前裝模作樣徘徊了一會兒，等到外面那兩個身影比肩走過。

莫緋的心中暗暗松了口氣，心想好歹他們兩個不是進來買東西的。

否則的話，三個人一碰面，那可真是有夠尷尬。

賀云從門口離去之后，莫緋沒有著急走。在店里頭又呆了一會兒，估摸著他倆已經出去取車開走了，再重新邁開腳步。

可結果偏偏就這么巧——她越是以為已經安全，麻煩就越是突如其來。

剛走出門，她又不得不驚訝地站住腳。

眼前，是同樣一臉意外的賀云。

不過這次是他獨自一人，沒見剛才那個女孩。

那女孩呢？怎么沒跟他在一起？還是說在外頭等他？那他獨自回來是做什么的？

“你！”看見莫緋，賀云口中只說了這么一個字。

莫緋回神，頗有些不悅，心說：這才幾天，難不成就已經把我名字給忘了？

她淡然點頭：“你好，賀云。”

“哦，誒，莫緋，你好……真沒想到在這里碰見。你、你是來……購物的么？”

原來沒忘。莫緋輕輕搖頭：“隨便看看。”

他哦了一聲，笑了一下，但笑得有些疑慮和倉惶。大概是在琢磨剛才跟正牌女友走過的時候有沒有被發現吧？他沒有讓莫緋離開，而是走進來，高大的身軀山一樣靠近，莫緋下意識地退了回來。

莫緋抬眼看他，不曉得他到底想要怎樣。兩人面對面沉默了大約五秒鐘。氣氛尷尬而古怪。

“這個牌子……你熟悉么？”終于，他問。

這是沒話找話，還是在試探她？

“湊合。”畢竟是拿出了黑卡的，如果她說不熟悉，被那服務生聽見了一定認定她在撒謊。

“那太好了，”賀云誠懇地說，“我對這些東西不太懂，這個牌子又是以女生的產品見長的，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女生。這個詞匯有點兒意外和尖銳。

莫緋問：“送人么？”

她問得很平靜，但問題本身卻渾身是刺。

賀云的眉角又飄過那種混合著疑慮的復雜表情，說：“……嗯。”

難怪會讓那女孩在外頭等，大概是想給她一個驚喜。

“買給多大年紀的女士？”她故意用“女士”這個中性的稱呼，假裝先前什么也沒看見。

“……比你大個三四歲左右。”

她不說破，他卻一步步都意在點破。怎么了，想要主動告訴莫緋那個女生的事情么？

可真的沒有那個必要，他跟莫緋什么關系？什么關系都沒有。

“那是23、24的樣子？”莫緋道。

賀云27歲。這么說來他也就比那個女生大兩三歲。兩人從年齡上看也的確般配。

賀云回答：“快23了。”

莫緋點點頭，沒有繼續問諸如做什么工作、常出席什么場合之類的問題。否則的話，顯得她有過分試探的企圖。

不過，在那些昂貴的皮具上一掠眼睛，莫緋覺得還是有必要補充一句：“是什么由頭要送東西？節日、生日還是……”

畢竟不同的日子送不同的禮物，少了或者過了都不合宜。

他遲疑片刻：“認識一周年。”

這么說來，是不準備騙她了。

盡管莫緋那天在酒店房間便已猜得透徹，但這次仍是不得不做戲般地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里，有意外，有不解，還有微微的慍怒。

賀云的臉陡然飛上緋紅。

他對她說謊了，盡管不是正面的謊言，但仍是刻意隱瞞。“一周年”這樣的日子說出來，坐實了男女朋友的關系。既然他都已經有男女朋友了，那天酒會卻依然在一眾女性朋友中間輾轉悠游。這可不是什么正經做派。

況且，還用那種方式利用了莫緋。

說起來，就是渣。

當然，渣也要看身份，看場合。大家都是所謂“上流社會”里混頭臉的，這種事情還會少么？彼此心知肚明就好，沒必要說得太破，更沒必要大吵大鬧。

否則只會讓雙方都掉價。

所以莫緋只是恰到好處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生氣，更沒有言語，看完了，便收了視線。

賀云極盡尷尬，一雙眼睛放哪兒都不對，只好看向那些柜臺上的皮具。

莫緋走到隨身挎包那一列，選定了一個，讓服務生取下來。

她挎在自己肩頭站到鏡子前試了試，很美，很合適。她記得剛才那姑娘跟她身量差不多，稍微矮一點兒有限，行走的時候步履堅定、呼呼有風。自信的女孩子，就應該挎這種攻擊性強的皮具。

好在這個包價格也漂亮。

五萬八。

她點點頭，向賀云示意：“這個不錯。”

賀云松了口氣，沒有拿過來查看，也沒有自己也挎上比劃。他似乎的確不懂，或者也可以理解為對莫緋的品味充滿信心。

但話說回來，既然是為自己的女朋友買，這樣做未免有些不夠上心了。

“就這個吧！”賀云直接這么告訴服務生，對于價格，連看都沒有看一下。

莫緋看了，標簽不大，在挎包皮帶的一側，五萬八。

對于自己的女友，賀云果然大方。這輩子對莫緋這么大方過的男人，迄今為止只有莫京衡而已。

莫緋心里頭不知怎么又有隱隱失落。

服務生的臉上露出歡天喜地的表情，忙手忙腳地為他結賬。這服務商一邊結賬，一邊拿眼睛看莫緋，那眼神既感激，又崇拜，還有點兒……困惑，以及——遺憾。

是啊，這么英俊、高大、有禮、多金的男人，大手一揮五萬八給一個女人買禮物，卻是問她莫緋做的參考。

莫緋到底是個什么樣的角色呢？

她被這怯怯的眼神看得膩了，拿起自己的東西，對賀云簡短地說一句：“我還有事，先走了！”

賀云愣了一下，手里拿著給刷卡單簽字的筆，似乎有話要說。可是這種場合又能多說什么？何況外頭還有個女友在等待，真不合適。

因此他只能倉促地回一句：“嗯，那……我改天謝你？”

聽了這話，莫緋浮淺地笑了笑，道：“好。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