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全世界的人一樣,宿醉之后必定后悔。而我還有一點跟別人不同,就是腸子都悔青了。
第二天早晨,天還沒亮我就醒了,并伴隨著一股強烈的惡心和乏力感,好像我頭天晚上喝的不是啤酒而是敵敵畏。通常說來,按照我的體質,只要晚上喝了些酒那第二天就會醒來的特別早,胃里也會翻翻騰騰,之前的肉串,韭菜,啤酒都在胃里炒了個大雜燴,難受得很。搞得自己像頭老牛一樣拼命的想要反芻。
但那還是在沒病之前,尚且可以克服,現在,就是難上加難了。首先胃里還是一樣的翻騰,讓我想起《西游記》里悟空鉆進了獅子精的肚子里面翻江倒海,我同情獅子精。其次,最要緊的還是腦袋,頭疼欲裂是毫不為過的,似乎是腦袋里鉆進了一個小人,在從里面用錐子鉆我的神經。以至于我發起悶火,一氣之下就從床頭找了頭痛粉,連吃了三袋才算是稍有緩和。但這還沒完,我感到了重感冒的那種乏力和四肢酸疼的前兆。躺在宿舍的床上,我靜靜的悔過,展開了充分的批評和自我批評。明明就是重病之人,還非要鬧騰,夜不歸宿睡亭子里裝文人雅士也就算了,還要學人家李白來個“將進酒,杯莫?!?,簡直是自尋死路了。只顧著一時的高興而忘乎所以了,實在不該如此。
這也讓我突然意識到,從我出走到現在已經是第三天了,可還連昆明的大門都沒出,整天干些有的沒的,好像個沒事人一樣,莫不是自己都忘了自己是個將死之人?孩子氣太重,要不得。我躺在宿舍的床上這么想著,突然感到了一陣心慌焦躁。還剩三個月,三個月,應該爭分奪秒,而現在居然還在床上這么躺著發呆,豈不是太浪費生命了?不行不行,我開始感覺屁股和背脊發起癢,再也躺不下去,就坐起身來準備起床??勺饋砗笥钟行┌l懵,我起來干什么呢?看會兒書?吃個飯?打個游戲?哦不,等等,我是要出走的!對啊,那才是正事,我可只剩下三個月,不,三個月差三天的時間,得抓緊時間了。那上哪兒去呢?去貴州?廣西?廣東?還是四川?對對對,我要去看海的,要去廣西,去潿洲島!我這記性是怎么回事兒,怎么像個老頭似的,莫不是是失憶了,難不成這也是并發癥之一?或者像是《百年孤獨》里說的那樣,失憶成了瘟疫?成了詛咒?醫生似乎沒有跟我說過會造成失憶,還是,我給忘了…
我坐在床上胡思亂想著,窗外的太陽已經徐徐升起,映紅了大半邊的天空。陽光透過冰冷的窗戶向屋里投來刺中我的眼睛,然后就順著我的眼睛進入了大腦,在大腦里,好像有了一個電焊工,正利用太陽的光線將我腦袋里的毛病一一焊接,讓我感覺有些刺撓,像穿了件高領毛衣那樣不適。
我突然一個機靈,怎么又跑題了!得快些下床,收拾東西出發,去潿洲島。我可以從校門口打車去到高鐵站,然后在站內買票去廣西就成,現在還沒到假期,票也并不緊張,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我得先到BH市,再旅游巴士或者打的,然后坐渡輪至潿洲島…我這么想著,已經下了床開始收拾,穿衣服,鞋子,我之前去過潿洲島,那時候我還在上小學,是個充滿陽光的地方;然后刷牙,洗臉,潿洲島上的海鮮很是便宜,且品種多,吃扇貝之類的都是去海鮮市場直接用鏟子去鏟,就像不要錢一樣;我糊弄著刮了胡子,又隨便吃了幾口熊某桌上的糕點,我可以租一輛電動車在島上兜風,像是電影《夏日么么茶》那樣,好不愜意;我往臉上抹了些護膚品(這是因為我的臉特別干燥),又點上一支香煙,我印象里去潿洲島可以乘坐那種漁民的木質漁船,站在船頭,隨著風浪起伏,旁邊還有成群的飛魚上下跳躍,頗有些《老人與海》的氣勢,要是再加個女孩子那就成了杰克和“肉絲”了;我想著這些不由得笑起來,背上了背包,深吸了口煙,走出了宿舍,關上了門。
嘭!
空虛。
一瞬間,眼前沒了眼光,沒了宿舍,沒了室友,只剩下了陰暗,狹長,又透著涼意的樓道。幽暗的燈光在樓道里閃閃爍爍,讓我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只有面無表情占據面頰和心臟。
我還沒跟熊某,阿明,還有楊剛做個道別。
再開開門進去?然后把他們叫醒(他們酒還未醒),告訴他們,我的走了,再也不見了,然后沉默,再擁抱,拍拍對方的肩膀?再來個吻別?算了吧,一切都好像已經料到,就俗套了。我理解的人際關系就是如此,一切總在不經意間才好,若還沒做就想到了結果,那就顯得乏味了。
我轉回過身子,望著那道銹跡斑斑的銀色防盜門,三年左右的時間里,我曾無數次的走進又走出,還沒如此細心地觀察過它。再想象一下,他們幾個醒來后發現我已經走了,會怎么樣?罵我王八蛋?趕來車站追我,像偶像劇那樣?或者偷偷的難過?再或者,更有可能,一切照舊,他們會起床,穿衣,穿鞋,刷牙洗臉,吃早餐,說說笑笑,嘻嘻鬧鬧,然后各自過各自的生活。
我沒有再細想,轉身向樓下走去。樓道狹長且陰暗,只適合一個人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