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府里,宇文攜急急讓人去請御醫過來。
他讓蕓香照看著涵朵,自己在房門外焦急地等候著。
他一向自持冷靜,這一刻卻是怎么都靜不下心來,仿佛心頭有十萬只螞蟻在爬來爬去不得安寧。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常福帶著劉御醫匆匆而來。
“殿下!”劉御醫見到宇文攜在門外迎候十分驚詫,卻還是沒有忘記遵循禮儀向宇文攜問安行禮。
“快進去瞧瞧!”宇文攜不愿耽擱片刻,急忙讓道催促劉御醫進去。
劉御醫也顧不得許多,提著藥箱急忙進屋。
隔著白色的紗帳,只依稀看到佳人模糊的身影,一只素手從紗帳穿出,斜斜搭在枕上,絲巾覆蓋手腕之上。
劉御醫不做他想,將藥箱置于腳邊,坐在床邊的矮凳上給涵朵把脈。他神情肅穆,一下子皺眉一下子思慮良久的樣子真真急壞了在一旁守候的蕓香。
良久,劉御醫才拾起藥箱轉身出了門。
“怎么樣了?”宇文攜臉上滿是焦慮之色,深怕從劉御醫口中聽到半句不好的消息。
“姑娘沒有性命之憂,微臣開幾方藥給她好好調理不日便可下床,只是……”劉御醫似乎有難言之隱,正在想著怎樣婉轉地告知九王。
“只是什么?”宇文攜眼皮跳動,感覺有不好的預兆。
“姑娘傷在腹部,以后只怕子嗣方面……”劉御醫言語忌諱,點到為止。相信以九王的聰明,自會明白他意有所指。
聽到劉御醫的回答,宇文攜臉色沉了一沉。這是他沒有想到過的,以后若是……難道他會在乎嗎?不論涵朵如何,只要她愿意,宇文攜求之不得,又怎會嫌棄她半分?更何況,涵朵的傷還是因為救他所致。
“這些話,希望劉御醫爛在肚子里!”宇文攜語氣微冷,哪怕他不說,劉御醫也斷不敢將此事對第三人言。
然他二人的對話還是一字不漏地落在了涵朵的耳里。對劉御醫說的,涵朵心里沒有絲毫觸動。她這輩子連嫁人都不曾想過,又豈會在乎有沒有子嗣?
宇文攜并不知道涵朵已經醒來,他站在床前默默地看著涵朵,眸中依舊痛楚難平。想到涵朵替他受傷,宇文攜就悔恨不能自已。
他似乎下了什么決定,毅然走出屋外,轉身之際換了一副冷酷面容。
宇文攜在書房里處理事務,他讓仆人在府門外候著,一旦范文籌回來讓他立即趕來見自己。
一直到午后,范文籌才回到王府。
這不,范文籌剛進王府大門就被仆人請到了書房。
宇文攜已等候多時,卻沒有絲毫怪罪之意,見范文籌匆匆走入,不但免了他的拜禮,還讓他坐著說話。
“事情辦的怎么樣了?”宇文攜語氣很平淡,可了解他的范文籌卻感受到了他平靜之下的那顆躁動的心。
“回殿下,奴才這么晚才回來就是為了去查探此事……”范文籌知道宇文攜心中所想,因而做事總能令宇文攜滿意。
宇文攜微挑劍眉,問道“結果如何?”
“秦廣將軍!”范文籌簡單明了地回答。
“是他”宇文攜臉上并無半分驚訝之色,只是那低垂的眼眸中浮現出冷冽光芒。
“既是如此,讓他的家人陪他一道上路吧!”宇文攜執筆在冊子上洋洋灑灑寫下一個人名,脫口而出就決定秦廣一族人的生死,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他原本就不是個良善之人,更何況傷及的是他最在乎的人。
“是!”范文籌卻深感欣慰,這樣冷酷無情的宇文攜才是他一心追隨的九王殿下。這樣的九王,他們又何愁大事不成?
范文籌恭敬地揖首,慢慢退出了書房。
原本夏溟王沒打算追究秦廣族人的罪責,然而九王私自派人去絞殺秦氏一族,夏溟王聽說后也并無責怪半句,只以為宇文攜此舉是要斬草除根。
哪怕在牢里蹲著的秦廣聽到獄卒特意來報,他也未置一詞,連眉毛都不動一下。對他而言,不能給秦氏帶來榮耀的人活著跟死了沒什么兩樣。
月上柳梢頭,王宮靜悄悄。
夏溟王正在頭疼要怎么收拾這個爛攤子?他的憂思荀公公都看在眼里,卻也不敢多說什么。只能不斷地讓人換了一盞又一盞的熱參茶。
“益中,你說儲君的人選除了九王,還有誰最合適?”夏溟王突然問起荀公公,他神色平靜,讓人看不清喜怒。
荀公公被嚇了一跳,惶恐的樣子跪在夏溟王的面前,服低姿態不安地回答“奴才惶恐,不敢妄言,還望大王恕罪!”
“叫你說你就說,問了不回答才是大罪!”夏溟王臉上顯現出不悅之色。
荀公公抬眼覷到夏溟王面色不善,明白自己若是再不識趣,這位天子可真的要動怒了!他抬手抹了一把額頭冒出的細汗,只好據實回答“老奴愚見,十一殿下雖然年幼,卻頗有見地。”
“哦?”夏溟王微微挑眉,他沒說出口的是他們居然想到一塊去了!
正在這時,門外蘇小公公進來稟報“大王,十一殿下求見”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宣他進來吧!”夏溟王揮了揮手,他也正有些話想要跟十一宇文諾說說。
面如冠玉,衣裳樸素卻打理的干凈利落,神態嚴謹的十一殿下宇文諾快步走了進來。
“兒臣拜見父王!”宇文諾恭恭敬敬地給夏溟王行禮。他今年不過十歲,給人的感覺卻很成熟老練。
“起身吧!”夏溟王因之前剛提到他,不免認真打量了他一眼。遂發現宇文諾在他面前不卑不亢,溫和有禮的模樣甚合他意。
“這么晚了,可有什么要緊事?”夏溟王讓人給他看座,這才問道。
“兒臣從學堂歸來,聽母妃說起父王近日憂思過重,難免有損龍體。適才母妃親手熬制了安神湯叫兒臣送來”宇文諾語速平穩,侃侃道出。
這不,蘇小公公端了安神湯進來交到荀公公手上,荀公公轉而放到了夏溟王面前的案幾上。
“你母妃倒是個有心人!”夏溟王不由得想起林妃,那個長得跟她有三分像的女子,總是安安分分的,不爭不搶,這個性子倒也跟她挺像呢!
夏溟王嘴邊掛著微微笑意,不知是對林妃很滿意,還是想起了心里的那個她?
荀公公看到他這樣的神情,心里的石頭才算緩緩放下!妄議儲君人選,那得是多大的罪過,哪怕得到夏溟王允許,荀公公還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白晝與黑夜交替往復,一日復一日,涵朵在九王府里養傷的日子過得飛快。
宇文攜每天都會抽出大部分時間陪伴涵朵,他不敢出現在涵朵面前怕惹她不高興,只能默默地站在門外守候著她。
每每想起那日涵朵對他說的話,他心如刀絞。
“師兄,從今日起,我不欠你的了!”涵朵看著他,眼神平靜無波。
“互不相欠,永不再見!”涵朵輕聲呢喃,既然不再虧欠宇文攜的恩情,那么他們之間到底是有著舊恨的,只有不見才會不恨。
聽到這句話,宇文攜直墮入冰窖,那種刺骨疼痛比之割肉剜骨還要慘痛百倍。他知道自己就要失去涵朵了,哪怕他從未得到過。
這一天,涵朵住的院子人去樓空,只余滿屋子佳人余香,就這點點溫度亦隨著時光漸漸流逝,不留一絲念想。宇文攜的心也跟著空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