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里,呼延祭獨自一間牢房,看牢里的陳設就知道他并沒吃到半點苦頭。一應用具齊全,一張小桌幾上擺放著茶水點心。
此時,呼延祭就著燭火,正在看《吳子》。
他猶自記得剛回到鳳城就被大王契宣進宮里,在弘文殿內(nèi),還未開口說話就被大王契劈頭蓋臉砸了一堆奏折。
“你可認罪?”
大王契臉黑如墨,神情冰冷刺骨,言語更是沒有一絲溫度。
呼延祭不知大王契這突如其來的問責究竟為何?他只能撿起幾本折子略略翻看。
折子上彈劾他賣國求榮,叛國謀反各種誅心之言看得呼延祭心驚肉跳,雙眼刺痛。
“微臣沒有把布陣圖和強弩制造圖賣給麒麟國王,還請大王明查!”呼延祭能做的不過是替自己辯解一句,雖然明知是徒勞。
大王契聞言不禁發(fā)出一聲冷笑,隨手又丟過來幾張紙。
呼延祭瞧他神色陰鷙,不再多言,抬腳上前撿起了紙張。
只見上面把他出了鳳城之后的行蹤寫了清清楚楚,從他出人出力助元朗勤王,到后面派人送上兩份大禮給麒麟國王,一切種種寫的猶如親臨。
這下,呼延祭什么都說不出口了!
那個所謂的人證不過是他長安軍里的一個心術不正之人,很早以前就被他逐出軍營了!而所謂的物證,不過就是麒麟國王寫給他的一封感謝信。
哪怕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可他助元朗勤王一事是真,這個他無從抵賴。
而偏偏,這才是大王契真正忌諱的吧!
這就是君王疑心!只要生了疑心,哪怕你什么都沒做,也總能找出些錯處。
作為臣子,擅自與異國結交友好,無異于在大王契心上埋下一顆忌憚的種子。
呼延祭覺得自己這次被下獄不冤。對于那些想救自己的人,他只吩咐他們不要輕舉妄動。越是這個時候,越要沉住氣。
如今,想要洗清他的冤屈,只有從人證下手,可有些人巴不得呼延祭的人這樣做,只要他們?nèi)ソ佑|人證,最后必定落得個殺人滅口的罪名。
到最后人證一死,線索必斷,再想要追查幕后主使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所以,人證必須活著!只要人證活著,他背后的主使才有可能浮出水面。
此事牽涉甚廣,所以大王契一時還不會給呼延祭定罪。
呼延祭呷了一口手邊的茶,有些冷了,亦如他現(xiàn)在的心情。思緒陡轉,想起了涵朵,心里又有了一絲暖意,不知她怎樣了?
夜色昏暗,霧氣濃重。
在同一天空下的另一端,大夏國王宮此時陷入一片火光中,把天際都染成了紅色。
宮人,士兵在宮道上,廊檐下奔走。驚喊聲,廝殺聲響徹云霄。
久久,一切恢復平靜。
一隊士兵眾星拱月般擁著一個男子從宮道走來,他一身盔甲,右手按在腰際的劍柄上,目光凌凌,威風凜凜。
正在指揮人手收拾殘局的東鷙聽到動靜,轉眼看見男子立即大步向他走了過來。
“殿下!”
來人正是九王殿下宇文攜。
“賢王和盛王哪里來的人馬興風作浪?”宇文攜徑直問出口,這兩個人的勢力早就被他鏟除了,如今居然還有能力逼宮造反?宇文攜著實覺得不可思議!
“是十一殿下!”東鷙壓低聲音回稟。他手底下掌管著一批頗為厲害的密探分布各地,只要他們著手去查的事情就沒有查不到的。
宇文攜聞言震驚不已,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怎么會是他?”
東鷙臉上閃過一絲捉摸不透的神色,“殿下進去就知道了!”
宇文攜抬眼看向臺階上方的寑殿,默默無言。
他不過才離開了這么些時日,他的父王,大夏國的夏溟王就抱病不起了。
宇文攜腳步沉重地進入殿內(nèi),龍涎香都掩蓋不住濃重的藥味,在寑殿里蔓延。
“兒臣救駕來遲,還請父王降罪!”宇文攜跪倒在夏溟王的病榻前。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夏溟王猛地睜開了眼睛。那枯槁灰敗的面貌,混濁無神的雙眼,哪里還有半分往日沉穩(wěn)健朗的模樣。
“你回來啦!”聲音如破落的鐘鼓沙啞無力。
宇文攜抬眼看到父王這般模樣,心頭大慟!不敢相信躺在榻上之人就是那個指點江山,舉手可翻云覆雨的夏溟王。
“父王,您怎么?”宇文攜一時哽咽說不出話來。
眼前這個男人給了他這輩子都不敢奢想的父愛,雖無血緣更勝親生。他內(nèi)心里早已把夏溟王當成他的親生父親。
“你回來就好!”夏溟王欣慰地笑了,他對宇文攜伸出了手。
宇文攜連忙跪行過去握住了父王的手,他感受到了父王手指在顫抖,不知是喜悅還是病痛無力?
“孤已經(jīng)擬好了遺詔,將王位傳于你,以后你就是大夏國的王!”
就像平地一聲炸雷,把宇文攜驚的目瞪口呆。
“父王,您不是?”
宇文攜想問的是父王明明已經(jīng)屬意十一弟了,為何臨到頭卻改了主意?
夏溟王卻搖了搖頭,“若是孤還有十幾年光景,可以慢慢培養(yǎng)出一個儲君,可如今……”
說著,夏溟王手握成拳抵在唇邊猛烈地咳嗽起來。
宇文攜連忙將他扶起,手掌輕拍著后背給他順氣。
然宇文攜本能做著這些,動作卻很僵硬,他的思緒都放在了夏溟王剛剛說的話上,臉色也變得深沉起來。
“父王若是擔心兒臣”宇文攜想了想,還是開了口,“兒臣可以起誓,必將好好輔佐十一弟,不會有任何不臣之心!”
夏溟王抬頭看了宇文攜一眼,眼神竟有些落寞之意,他輕輕拍了拍宇文攜的手,“你不用對孤的旨意有什么疑慮,這王位,是孤早就決定要傳于你!”
夏溟王抬眼看向遠處,目光迷離,似乎在回首往事,“你娘是孤這輩子最心愛的女子……”
宇文攜察覺到他臉上涌現(xiàn)出不一樣的光彩,他說的是“你娘”而不是“你母妃”,宇文攜腦海里靈光一閃,直覺地認為夏溟王口中說的那名心愛的女子并非他名義上那個早逝的母妃“黎妃”。
那是?
宇文攜心里震動,看著夏溟王卻不敢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