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樣，季朵緊張而忐忑地開啟了被連致寧一對一教學指導的晨讀生涯。

連致寧發現，她最嚴重的就是nl不分，而且令人詫異的是，她不是發不出那個音，而是總能非常奇妙地恰好讀反。

“這樣，我先發音，你聽一聽，看能不能聽出區別。先是n——然后是l——怎么樣，有區別嗎？”

季朵搖頭。

“那你看我的嘴型。”連致寧又重復了一遍nl的發音。

季朵依舊搖頭。

連致寧又道：“發n的時候，舌尖往前，頂住你的上牙齦，然后讓氣流通過鼻腔，從鼻孔里出來，你聽，n——”

季朵按照他說的方法，憋住，嘗試。

“不是憋氣，是鼻音，是讓氣流從鼻腔里通過，然后聲帶顫動，n——”

季朵再試。

連致寧很有耐心，不斷引導。

“很好，有點兒進步了，我們再來嘗試一下l。發l的時候，舌尖同樣頂住上牙齦，但是不要頂滿，讓氣流從舌頭兩邊出來，聲帶顫動，你聽，l——”

季朵頓時睜大了眼睛，試圖看出分別來，因為她用耳朵完全沒有聽出有什么不一樣！

囧！

“來，你得練習，不練習是永遠聽不出分別的，更別說說出來了。”

就這樣，連致寧不厭其煩，從英語口語教學轉成了拼音教學。

季朵憋足了勁學習，但她快把自己憋壞了，也收效甚微。

時間一晃而逝，連致寧看了眼不遠處的林蔭大道，這會兒快七點二十了，去上課的人已經多了起來。

“好了，今天就到這里吧，快去上課，周三繼續。”他對季朵說道。

季朵卻詫異，“周三還、還繼續？”

“不繼續，難道讓人說我連致寧就教出了這樣的徒弟？你是想讓社長還有其他人笑話我嗎，還是成心砸我招牌？”

“不是……”

“不是那就好好練習，周三小驗收，走了。”說完，連致寧當先抬步離開。

季朵望著他的背影，一張臉皺成了小苦瓜。

不是，她怎么就突然多了個師父，還要驗收？

嗚嗚嗚……

*

莫名其妙變成連致寧徒弟的這件事，季朵可不敢聲張。

她怕說出去被校園里的廣大女同胞記恨，然后畫小人扎她都是小事，更擔心被人堵廁所里啊。

但從這天起，連致寧還真是說到做到，師父當得有模有樣。單日晨讀的時候，從六點半開始，拼音教學二十分鐘，英語口語指導半個小時，七點二十準時散場，然后各自去上課。

一個月下來，某一天，季朵突然激動地指著連致寧，“等等師父，剛才你說什么？過年？”

“對，過年怎么了？”連致寧不禁疑惑，緊接著意識到什么，也瞪大了眼睛看向她，“你發對音了！”

“真的嗎？我剛剛好像聽出區別了！不過我們過連真的不吃水餃，就正常地煮年夜飯，然后一定要雞鴨魚肉齊全，最重要的是要連連有魚！”季朵激動道。

連致寧扶額，這還真是經不起表揚啊，剛說呢，這又nl不分了。

“師父，我好像又說錯了？”季朵見到他的反應，不禁抿唇，有些懊惱，隨后挫敗地埋下頭去。

連致寧見她低頭，黑黢黢的頭頂對著自己，忍不住想要揉揉她的小腦袋，但最后還是忍住了。

他輕笑道：“沒什么，至少現在你已經能聽出區別，這就是個好征兆。你聽，過年，大連，有區別嗎？”

季朵聽他這樣說，立即抬起頭來，眼睛亮亮的，但她還是有些不太自信，猶豫回道：“好像是有什么不同。”

“慢慢來，語言就是個環境的問題，只怕等你畢業的時候，普通話說好還不算，還會被帶一口的海蠣子味。”

“嗯！”季朵鄭重其事地點頭。

這下，連致寧終于沒忍住伸出了手，揉了揉她的腦瓜。

季朵愣住，呆呆地望著他。

她一雙眼睛大大的、黑白分明，此刻正訝異又無辜的看向自己，哪怕是黑框眼鏡也擋不了那雙眼睛的神采，這讓連致寧的心不禁漏跳了幾拍。

“師、師父？”季朵不禁喊道。

從第二次晨讀開始，連致寧就要求她喊他師父，一開始季朵還有些別扭，但到了現在，盡管兩人是同齡人，她卻早已把他當成了真正的師父，也就是長輩來看待。

這樣突然的親昵，霎時間攪亂了她的心湖，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連致寧也詫異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伸了手，原本只是一剎那的想法而已，他沒想到會情不自禁。

但他向來處變不驚，盡管內心不平靜，他卻仍舊如先前一般對她笑了笑，語氣溫和，如同教誨，“你要加油，別丟了我這個師父的面子。”

說著，他自然而然地收回了手。

季朵說不清楚心里是失落還是什么，只得輕輕地哦了一聲，隨后她瞅了眼手表，連忙講道：“那時間到了，我先走了啊師父。”

“去吧。”

季朵匆匆離開。

她怕再不走，自己會忍不住想太多。

師父那樣男神級的人物，不是她能夠肖想的，他只是出于學長對學妹的關心，而且是看自己口音太搞笑了看不下去才想要幫助自己而已，不要想太多、不要想太多……

她不斷地默念著“不要想太多”，腳步凌亂，迅速逃離。

連致寧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抬起了自己的手。

事實上，他也很意外自己的舉動。

一開始確實是被她的口音和那雙靈動的大眼睛所吸引，可現在，他卻有些不太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