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總驚訝地打量著時玥，問道：

“你們交往多久了？”

“正式交往差不多一年……”

跟女朋友交往一年了馳早都沒告訴他們，馳總有些無語：

“這小子……”

時玥也覺得尷尬：“……我覺得既然跟您見了面，不打聲招呼有些不禮貌。”

她確實是這么認為。

今后若有機會被馳早介紹給他父母，那么這次的相見裝得若無其事就顯得虛偽。

若沒有機會……那她這么久以來究竟在瞎忙什么呢？

馳總對她微微一笑：“好，謝謝你肯告訴我。”

“嗯……那再見了馳總。”

時玥輕輕地對他躬身道別，然后轉身離去。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另一頭，馳總吩咐身邊的助理：

“幫我查一下這個女孩的資料。”

……

時玥跟著師父在酒店樓下等出租車，師父好奇地問她：

“怎么了？你找那位馳總有事？”

“打聲招呼而已……因為，他是我男朋友的爸爸。”

鐘皓在飯局上自然也聽到了人們稱贊馳早的那些話。

“所以馳總的兒子，就是你那位網傳得很神秘的豪二代男朋友了？”

師父笑著問：“我很少看帖子，不太了解。”

“不是的師父……網傳的那個其實是許氏家族的小少爺，就是來我們辦公室找過我的那位。但他只是我朋友而已……”

時玥解釋起來自己都覺得燒腦，而且蒼白無力。

“沒關系，”

師父體諒地說：“做影視久了我多少也認識一些藝人，明星都是這樣，網絡上的傳聞跟真實情況大相徑庭。這是常事，你不要想太多，不然影響心情。”

“嗯，好的……謝謝師父。”

告別鐘皓坐上出租車，時玥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夜景，心里很亂。

她知道自己剛剛借著點酒性，闖了個大禍。

馳早一直很討厭事情在他控制范圍之外，而她私自告訴他爸爸他們在交往，大大的超出了他的控制，他肯定會很生氣吧……

她想象不出來馳早很生氣的時候會怎樣，對她發脾氣？繼續冷戰？或者干脆……

時玥想不下去了。

可是，她一面心亂如麻，一面卻又有點莫名的快意。

真的壓抑太久了，任性一下，讓她突然有種豁出去的痛快感。

她本身就不是喜歡拖泥帶水的人，所有的關系向來都處理地簡單明了。

而自從跟馳早有交集，好像所有的事都開始理不清了。

一直以來因為太在乎他，太在乎他的看法和心情，處處小心翼翼，去猜測他喜歡什么，讓自己去配合。猜測他不喜歡的，即使再想知道也忍著。

她本身的性格其實并沒有這么遷就的，也不喜歡這么被動。

雖然這些不是馳早的錯，只是這種一團亂麻的局面她真是受夠了。

再加上飯局上那些人的談話刺激到她，她借著微醺，終于鼓足勇氣豁出去。

既然馳早不敢告訴父母，她來說好了。

她想看看他們的態度究竟如何，反對也好，生氣也好，都來得早一點吧，給個痛快，省得夜長夢多。……

時玥正想著，突然有電話打進來。

是馳早。

她把手機放在耳邊，聽到馳早的聲音，

“……你從飯局回來了嗎？”

馳早可能聽說她今晚要參加飯局，有些不放心，所以打電話過來問問。

“嗯……已經在回大學城的路上了。”

時玥停頓了一下，繼續說：

“我今天在飯局上見到了你爸爸，然后……我告訴他，我們在交往。”

馳早聽了之后，好一會沒有說話。

對面安靜得讓她心驚。

剛剛那種豁出去的瀟灑立即消失了，理智瞬間回歸，時玥開始緊張起來。

她也知道自己這次真的做得太過火，比她最近做的所有錯事加起來都要無腦。

不知道馳早會是怎樣暴怒呢⊙﹏⊙

馳早沉默了一會，終于說話了。

“嗯……那你注意安全。先掛了。”

說完，他掛了電話，留下時玥一個人在風中凌亂。

就這樣掛了？？

沒有質問，沒有責怪，沒有讓她解釋一下，連問問他爸的反應都沒有？！

他已經生氣到懶得跟她說話了？

時玥握著手機驚慌失措，完全瀟灑不起來了。

這次她可能是真的完了TT

……

馳早掛了時玥的電話后，立即打電話給他爸爸。

接通以后聽到爸爸那頭的聲音似乎還在車里，暗暗松了一口氣。

還好，他還沒有回到家。

“爸？”

“我正要打電話給你。”

“……因為時玥的事？”

“你說呢？”

馳總語氣很不悅：“跟女朋友交往一年了，都不告訴家里？你是打算瞞到什么時候？”

“對不起……”

“難怪你對我們提到聞馨的事這么反感。之前你媽告訴我你這一年很反常，我還說她想多了。”

馳早沒說話。

“你跟她不在一所學校，是怎么認識的？”馳總盤問道。

“……博覽會，我們一起做過志愿者。”馳早馬上說。

也不算說謊，他們確實是在博覽會時期才說上話。

雖然在那之前，他們已經在互相暗戀對方。

“她是單親家庭？”馳總繼續問道。

馳早暗自心驚，爸爸顯然已經調查過時玥的背景，但不知道他了解了多少。

“好像是吧……但我覺得這是她父母的事，跟她個人沒關系。”

馳早說完，就馬上想辦法岔開這個話題。

“您今晚見過她了，覺得她怎樣？”

馳總思索了一會：

“還不錯。教養和談吐都很好，工作上似乎也挺出色。”

聽到爸爸對時玥印象不錯，馳早立即放心很多。

馳總繼續說，“只是，網絡上那些輿論……”

馳早馬上解釋：

“是我拜托許洛斐照顧她的，卻被人拍到，就有了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言。再加上，九天那邊有意放出一點她跟演員的交集，好為他們參與的電影做宣傳……”

“行吧，我知道了。”

馳總簡短地說：“你快21歲了，我不反對你交女朋友。但是，必須要理智。你們年輕人最容易頭腦發熱，動動感情就以為是一輩子。但以后的事誰也說不準…”

“我知道的……”馳早低聲說。

“行，那就這樣。你接著寫你的申請材料吧。”

“那個，爸，這件事可以拜托您先別告訴媽媽嗎？”

“為什么？”

“……我怕她會反對。”

“既然明知道她會反對，你還這樣選擇？”

馳早沒有說話。

馳總有些無奈：“行，我可以答應你暫時不說。不過，我想你是瞞不了多久的。”

……

出租車在Z大東門口停下來，時玥走下車。

時間已經很晚了，空氣冷颼颼的，東門口的馬路空空蕩蕩。

但她看見一個酷似馳早的身影站在銀杏樹下，好像在等她。

樹影婆娑的路燈下，他的臉色看上去是她從未見過的陰沉。

時玥的心馬上狂跳起來。

完了，馳早居然過來找她了。

一路上她都在糾結要不要發信息過去問問，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這次真的是她錯了。大錯特錯。

她太自私，只顧著自己一吐為快，沒有考慮到這樣做可能會使馳早面臨家人的壓力與責怪，也沒考慮，她可能會把事情攪得越來越亂。馳早肯定不會輕饒了她。

時玥慢慢走到他跟前，低下頭：

“對不起……我今天頭腦不太清醒……”

“可以告訴我，你為什么要跟我爸爸說嗎？”馳早問道。

時玥沒吭聲。

馳早等了一會，見她不打算回答，繼續說：

“我知道，我一直以來做得很不好。無論是大學城的輿論，還是對父母那邊，都沒有處理好，一定讓你很失望吧。”

“不是的……不是因為這樣。”時玥聲音低得自己都快聽不見了。

明明在車上的時候，她還為自己找到不少任性的借口，但一看到他，借口自動瓦解，只覺得是自己無理取鬧。

馳早明明已經做得很好了，而且對她這么好，沒有讓她失望過。雖然有些事情她會介意，但更多的是感激他。

馳早接著說：

“我這邊的情況真的有些復雜，家族里的人際關系，公司事業上的事，還有我媽她人比較強勢……但我真的有在想辦法，希望你能相信我。”

“我一直相信你的。”

“是這樣嗎？那你今天不顧一切的說出來，是怎么考慮的？”

馳早看著她：“你是想……放棄嗎？”

“我沒有！”

時玥抬起頭：“我什么都沒考慮。我只是喝了點酒，頭腦不太清醒，然后，就任性了一下。”

“沒有就好。”

馳早語氣緩和了很多，靠近了她一點：

“只要你不是想放棄，任性一點也沒關系。是我有錯在先。這學期我一直太忙，忽略了你。還有……上次說唐聞馨的事，對不起，是我說錯話，可能讓你誤解了。我只是，只是……”

馳早一時間想不出措辭。

“沒關系。”時玥連忙說。

讓馳早這樣內向的人說起心事，感覺有點難為他。

聽到他主動為此事道歉，時玥突然間覺得，確實是自己太矯情了。

她這段時間一直作妖，可能要的就只是馳早的歉意而已。

她只是想確定，馳早真的有把她放在心里。喜沒喜歡過唐聞馨不要緊，要緊的是，他現在只在乎她。

時玥柔聲說：“這學期不止你很忙，我也很忙，所以不必道歉。然后，唐聞馨的事，是我太鉆牛角尖了。還有關于田沐，也是我太任性。上次我只是說氣話而已，我從來沒喜歡過田沐，”

時玥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

“我只喜歡你。”

突如其來的表白，讓馳早有點不好意思，但甜到心里。

他真是欽慕她的勇敢，她總是這樣霸氣又干脆，沒有什么說不出口的。相比之下，自己就真的有點慫。

馳早有些羞澀：“那，我們沒事了？”

時玥嫣然一笑。

她沒想到馳早不僅沒有因為的今晚的事責怪她，卻跑過來跟她和解。

他真好，對她一直這樣好。時玥心里很溫暖，伸手擁抱他。

馳早隨即也把她緊緊擁在懷中。

“我今晚跟你爸爸說的事……有影響嗎？”

“還好是我爸，他比較尊重我。換了是我媽就說不定了。”

“如果是你媽媽，那我喝再多酒也沒膽量說的。”

馳早微微一笑，湊到她唇邊，低聲問，

“你今天喝了很多酒？”

“也沒有很多。滿座賓客都在談論給你介紹對象，我在一邊聽得無聊，就自己喝了幾杯。”

馳早打趣她：“自己喝？那多沒意思。沒起來敬我們馳總幾杯？”

時玥忍不住笑起來。

馳早親親她的臉頰，

“時間很晚了，你快回去吧。忙完最后一周，我們就解放了。”

“嗯。你回去也小心。”

馳早跟她揮手道別，看著她走進學校，自己也往公寓走去。

跟時玥的別扭解開了，讓他心里的負擔輕了一大半。

然而，新的麻煩亟待解決。

既然爸爸知道了他有女朋友，整件事就不可能簡單敷衍過去。

爸爸雖然對他管得不多，但從來不是稀里糊涂的人。他一定會把時玥調查個水落石出，也會一直留意網絡上的輿論動向。

他對緋聞的容忍點，可比他低多了。

而且，連爸爸也說他瞞不了多久，他跟袁女士攤牌的時間就真的快到了。

……

跟馳早和解以后，時玥的心情異常輕松。

雖然當前她的麻煩也還是沒有少，輿論在網上發酵，每天辛苦的加班到深夜，但只要有馳早發來的溫暖消息，就覺得很幸福。

前一陣真的是自己太膨脹了，都忘了馳早對她有多重要。

直到經歷了一次差點失去的感覺，才能停止造作。

不管輿論怎樣，只要她能跟馳早好好的，就是幸福，其他就隨它去吧。

最后一周，時玥繼續跟著美術部的同事們埋頭趕版本。每天加班到深夜，一直忙到12月31日也沒有停歇。

12月31日是周五，馳早一大早就寄出了自己的申請材料。

白天上完課，他晚上還要出席自己的生日酒會。

時玥真希望自己能抽出空去見見他，哪怕一起吃個簡單的工作午餐也好。

可是，她根本沒時間出去的。至于馳早的生日酒會，她自然更沒法去了。

馳早讓她別放在心上。

富家子弟的生日派對，其實很多時候只是個社交由頭。

跟許洛斐的派對差不多，到場的除了親戚，就是他的父母、外祖父母生意場上的合作伙伴。圈子里的同齡人雖然不少，真朋友卻沒幾個。

加上馳早也不是像許洛斐那樣玩的開的人，派對上做的最多的事，無非是被父母介紹給一些重要人士。

馳早一直覺得自己的生日派對只是應酬，無聊透頂，時玥不來也無妨。

……

12月31日，《云澗》的美術部又一次加班到深夜。

但今晚的加班還算輕松，大部分時間在等待封版本，由技術部導出一個完整的電影，也就是他們的第一個demo。

不同于其他電影的demo一般只是個雛形。鐘皓要求的demo，那可是幾乎能當作成品發布的。

鐘皓的習慣向來是“頭未梳成不許看”。第一個版本既然要面向大領導和投資商，無論是剪輯、調色、數字繪景、特效、混音等等等，所有的完成度都在90%以上。

別說是普通人，就是在時玥看來，這已經是一部驚艷的大片。

但對于師父這種先緊后松的工作安排，她也非常認同。電影預計4月初上院線，剩下3個月的時間，他們只要不緊不慢、精益求精地打磨細節就可以了。

Demo順利的導了出來，同事們一起去10樓的影廳觀看。大家一邊吃著零食慶祝，一邊七嘴八舌地討論，把優化想法都記錄下來。

今晚的加班是挺開心的，但時玥也有些捉急。

太晚了已經，等觀完電影差不多要午夜了，即使今晚宿舍門關得晚她也回不去了。

時玥偷偷給馳早發信息:

“今晚我可能要住賓館了。”

“住賓館跨年有點慘，要不你去我公寓住吧。”

“……這樣好嗎？”

“沒關系，反正我今天要跟爸媽回家。”

“……那好吧。”

“嗯，快結束提前告訴我，我送你過去。”

……

等馳早的生日酒會結束，時間也不早了。他借口要跟許洛斐一起跨年，讓爸媽先回去。

跟許洛斐打了一會斯諾克，就十一點多，他開車去九天傳媒的總部大廈接時玥下班。

在附近的路口等了一會，終于看見時玥從大廈里出來。

……

時玥在寒風中走向馳早的車子。

馳早下車迎接她。

他還穿著酒會上的衣服，潔白的襯衫，黑色的領帶，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v領毛衣，挺拔筆直的身影，英俊得讓時玥挪不開眼。

馳早微笑著等著她走近。

這時候，時玥見他好像突然注意到她右后方有什么可疑的事物，警惕地望過去，但很快又收回視線。

“怎么了？”

時玥剛好走到他身邊，想回頭看看，卻被馳早拉住了。

他用修長的手指托著她的臉，然后低頭吻在她的唇上。

寒風中，他的唇柔軟而溫暖，讓她覺得整個人瞬間都被溫暖的光包裹起來。

心像被貓咪蹭了一下，甜美的同時時玥也覺得奇怪，馳早從前是從來不會當街親吻她的。

他高冷學霸的外表下，其實是個有點靦腆的少年，即使像現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不會。

馳早吻了她一下，又松開，微笑著對她揚了一下腕上手表，

“你看，我的二十歲只剩下幾分鐘了，你說這寶貴的幾分鐘，要怎樣度過才不算浪費？”

原來是這樣。

時玥輕輕一笑，溫柔的扳過他英俊的臉，踮起腳親吻他。

他們好久沒有接吻了。

這幾個月以來，他們一直在忙著各自人生中的大事，也經歷了互相猜疑和爭吵。

不過沒關系，他們還是這樣相愛，還是這樣把彼此放在最心尖上的位置上，看到對方就心軟，不舍得責怪，更不舍得分開。

冰冷的空氣被擋在外面，他們沉醉在彼此讓人心醉的氣息中。

時玥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幸運，他二十歲的這一年，從接吻開始，以接吻結束，不管結局怎樣，起碼她陪他走過了，讓他們倆都永生難忘的二十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