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陷入安靜之中,唯有那刺耳的木棺被推開的聲音和那雙從中伸出的慘白修長的手清晰而醒目地沖擊在每個人的心頭上。
所有人眼睛都張開到極致,冷汗從額頭浮現出來,流過眼角,驚恐漸漸的從那些面孔上露出。
柏斯特身體僵硬地杵在棺材旁邊,臉上的表情如同被釘固了起來,一絲寒意從他背后爬上頭皮。
咣鐺!
棺材的板蓋落地的聲音如同一把巨錘狠狠地敲在柏斯特和周圍手下的所有人心頭,讓他們身子不由地跟著猛地一抽!
“出出出…出來了,它出來了。”一名漢子捂著嘴巴,指著棺材,顫抖著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其他人也神色驚恐地盯著那棺材,確切的說是那雙從棺材中伸出來的手。
絲絲恐懼在人群中蔓延。
作為距離棺材最近的柏斯特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攥緊了一下又立馬松開了那般,后背透著絲絲涼意。
他緊張地往棺材里看去,從他這個角度看,特別容易就能看到棺材里面的場景。
然后,他愣住了。
“人?”柏斯特一愣。
一秒…
兩秒…
柏斯特憋紅了臉,他感覺自己被耍了。
一股莫名的火氣從心底升起,出海五天以來,到兩天前打劫了一艘商船之后就一直覺得心里不舒坦,至于為什么不舒坦,柏斯特覺得是缺少了一些刺激,又或者是其他的更確切更詳細的原因。
但這些現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區區一個棺材竟然也敢來嚇自己?
柏斯特一腳踢在棺材上,眼睛赤紅,充滿暴躁,“出來!”
“什么?里面是人?死人吧?”其他人這時聽到柏斯特的話都呆了,隨后齊齊反應了過來。
要是死人的話倒也沒什么好怕的,他們剛剛最主要是擔心棺材里的是幽靈之類的東西,如果是死人…不對!
眾人驚醒,如果是死人的話柏斯特老大又怎么會對著死人大喊出來?
難道說,里面其實是一個活人?
這…
柏斯特的手下面面相覷,但卻還不敢靠近過去。
“咔嚓!”柏斯特沒好氣地瞥了眾手下一眼,他忽然又覺得很煩躁了,這群手下沒有一個能讓他滿意,咔嚓一聲,煩躁之下的他直接抽出腰間別著的短槍,指著棺材里的人再次吼道:“我叫你出來!不要挑戰我的耐性!該死的,敢耍我!我今天就要讓你嘗嘗我柏斯特的厲害,讓你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似乎是柏斯特的話有了威懾力,搭在棺材邊緣的那雙手緩緩地舉起,如同投降那般。
“請不要開槍,先生。”一道略微清冷磁性,卻又莫名給人感覺有些輕柔的聲音響起。
接著在眾人的目光下,從棺材中站起來了一個人。
他是一名看起來很干凈的年輕人,身材勻稱修長,約莫一米八,年紀難以從面容上看出,一看覺得是十七八歲,再看又覺得得有二十幾歲,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很年輕,尤其是那白皙的膚色讓他絕對要比實際年齡更加年輕。
上身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胸膛處的紐扣有兩顆可能是掉落了,微微敞開,下身是一條材質不明,只到腳肚子位置的縮腳口的褲子,腳下是一雙很像武夫穿戴的灰藍色布鞋。
奇怪的搭配,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質。
該死的,這小子好帥!
這是甲板上眾人看到他第一眼的反應。
船上有些安靜,柏斯特拿著槍,死死地盯著從棺材里出來的年輕人。
棺材里出來的年輕人掃了一眼四周,雙手仍舊舉著過頭頂,然后看向柏斯特。
沒等他有什么舉動,柏斯特扳動了短槍后面的擊錘,槍口對著他。
兩人之間的距離短到可以忽視,也許是想到了這點,柏斯特忽然又收回了短槍,轉而抽出了一把匕首。
做完這一切,才帶著審視看著鹿川一邊道:“原來只是一個小鬼,現在,告訴我,你叫什么?”
也許是迫于匕首的威脅,年輕人不敢有絲毫逾越的動作,高舉著雙手,很配合地回應道:“先生,我叫鹿川,我們之間應該是有什么誤會…”
“哦?是不是誤會我會判斷的。”柏斯特冷冷地打斷了自稱鹿川年輕人的話。
鹿川回以一個微笑。
“你在笑?”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柏斯特看到鹿川的笑容頓時又不知從哪里升起了一股煩躁的火氣。
周圍的手下靜靜的,不敢說話。
“我只是在表達我的善意。”鹿川疑惑地看了柏斯特一眼,又露出了友好的笑容說道。
柏斯特忽然愣住了,他覺得自己好像過于緊張了,這只是一個小鬼而已。
是啊,自己這是怎么了?
究竟哪里不對勁?
算了,只是一個小鬼而已,柏斯特忽然想到一個好主意,又抬頭看向鹿川,這次倒是沒有之前那么兇惡了。
“小子,你知道我們是什么人嗎?”
鹿川抬頭看了一眼上面隨風獵獵作響的骷髏旗幟,沉默了一會兒。
“沒有猜錯的話,你們是海賊。”
“你猜的沒錯!”柏斯特心里升起一股成就和榮耀感,看向周圍的手下,“告訴他,我們是什么人?”
“柏斯特海賊團!”周圍的手下齊聲振奮喊道。
“小子,你怕嗎?”柏斯特忽然低頭,冷冷看著鹿川道
鹿川點點頭,“怕。”
看到他的反應和回答,柏斯特似乎找到了有趣的事情,興奮得難以抑制,接著問:“想不想活著?”
“想。”
“哈哈哈!好!”
柏斯特指著整片甲板,表情變得高興又興奮,對鹿川說:“想活?那么,以后你就留在我船上打雜吧,看到了嗎?今天天黑之前把甲板清理完就給你晚飯吃。”
甲板上,柏斯特的手下們聽到這話都是一愣,看向他時,感到了些許陌生。
但柏斯特話中的內容卻又不知為何讓他們內心感受到興奮。
他們覺得這個很贊。
一名大漢興奮抑制不住,揮手大喊:“對!讓他清理完甲板,不然就餓死他!”
他的話,如同導火線,引起一連串響應。
“哈哈哈!”
“沒錯,這是我們身為海賊對他的恩賜!”
“好好努力吧小鬼!不然今晚沒飯吃哦。”
聽著手下那些聲音,柏斯特能從中聽到愉悅的情緒,他好似隱約明白了,又好似抓住什么了。
但又好像還隔著一層紙。
算了,這個主意很棒不是么?
這樣一想,柏斯特剛有所成就感,卻又一愣。
真的是主意棒嗎?
不是嗎?
不是的話,我怎么會感覺很好?
柏斯特覺得這不是此刻應該思考的問題,他看向好像認命了,又好像是被嚇到了那般的年輕人,那種興奮感和成就感又再度攀升起來。
不由地,他想說點什么。
“怎么樣啊?小鬼?我這個主意不錯,你或許還能想想,怎么求我會讓我給你減少一點工作?”
他那些手下一聽又大笑起來,,一人喊道:“老大,讓他舔鞋!”
“哈哈,你這家伙太壞了,不過這真是好主意。”
“我覺得可以讓他表演一下狗爬。”
“叫他鉆褲襠吧。”
“噗哈哈!”
包括柏斯特在內的眾人此刻都有些難以自制的亢奮。
“抱歉啊,我沒有當雜工的興趣呢。”一直安靜著的鹿川這時面帶微笑說道。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當然,也沒有做那些奇怪行為的興趣。”
聲音傳進眾人耳里,讓興奮的討論聲戛然而止,甲板針落可聞。
柏斯特笑容凝固,他看向鹿川,目光再次不友好起來,“你說什么?”
他的手下們此時都安靜了下來,一個個神色不好地圍上來。
“我說,我沒有要當雜工,也沒有要做你們口中那些奇怪行為的興趣。”鹿川依舊帶著微笑,輕聲說道。
咔嚓!
驟然間,柏斯特睜大了眼,那張紙好像在這一瞬間被捅破,他明白了。
他終于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感到煩躁了,為什么明明兩天前還搶了一艘商船的自己卻一點也沒有感受到真正的高興,反而還在懊惱著總覺得缺少了什么。
他之前覺得是不夠刺激,但現在他徹底明白,原來不是刺激,而是缺少了一件事,一件能讓自己蛻變的事!
沒有做過那件事的海賊是不合格的,不完整的!
再次看向鹿川時,柏斯特一切了然。
怪不得,怪不得他在懊悔那場不見鮮血的打劫。
原來是在懊悔那次失去了蛻變的機會。
現在,可不能再失去了。
他走向鹿川,手中一抹銀白在陽光照射下反射著寒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