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裹秋風,簌簌離人愁。
已是深秋,傍晚時分山風格外的涼,涼風吹過樹梢,紅葉與它低語,讓它把思念帶給未歸人。
秋風涼,涼的能讓露水凝霜,秋風涼,也能讓離人熱淚盈眶。
此刻楚三刀的眼里就浸滿了淚水,但是他的淚水并不是因為他要跟師父離別,而是因為疼,真疼!
他的雙手被他的師父火瞳圣君反剪身后,整個人半跪在地上,一邊求饒一邊把眼淚擠出眼眶“疼、疼、疼……輕一點啊師父,我可是你親徒弟啊!”
“再說一遍,師父與你的約法三章!”火瞳圣君面容冷峻,不但沒有放手的意思反而力道又加了幾分。
楚三刀十分不解,說就說唄干嘛非得動手啊!是不是這十七年的習慣,這個該死的臭老頭,真是一天不折磨我就渾身難受。不過臭老頭這三個字他可不敢說出口,只好忍著疼咬著牙道:“不可妄造殺孽,不可貪戀美色,一年之后必須回山,師父這三件事我都說了一下午了,忘不了快松手吧!您看這天都快黑了,我還怎么下山啊,難不成師父您還想留我一晚上啊!”
火瞳圣君緩緩的松開了手,捋了捋自己胡須,他的胡須火紅,眉毛頭發也是火紅的,就連他的道袍也都繡著深紅的楓葉與火紅的流云,再加上他那似有火焰噴出的眼睛,在秋風里的宛若一尊兇神,他厲聲道:“你小子與我苦修十七年,玩劣不化,此次下山一定要牢記這三條約定,一年之后必須回山繼續與我苦修!”說完語氣緩和下來又說“為師這是為你好,你可是千百年來難遇的修道奇才,師父可不想讓你因玩劣斷送掉自己大果啊。”
楚三刀活動著自己肩膀面對火瞳圣君說:“師父放心,徒兒這次下山謹記師父教誨,一定早早回山。徒兒在這世間只有你一個親人,師父與我有養育之恩,這十七年來對我更是關懷備至,師父、其實我舍不得您老人家啊!若是師父同意徒兒寧愿不下山,日日陪伴師父左右伺候您老人家。”說著眼淚竟流了出來。
火瞳圣君斜眼冷哼道:“三刀你可知為何你是修道的奇才嗎?”
楚三刀一邊抹眼淚一邊指縫里觀瞧火瞳圣君顏色,看到火瞳圣君不為所動,一副哭腔道:“徒兒不知,還望師父、師父指教。”說道師父二字已是泣不成聲。
火瞳圣君悠悠道:“因為你……沒人性!”
哭聲頓住,很明顯火瞳圣君早已看出楚三刀在裝了,楚三刀只好嘆了口氣無奈道:“師父,你怎么能這么說你寶貝徒弟呢!好歹我也是你悉心教導出來的啊!德行還不都是您親傳。”說到最后一句已經變成了蚊子哼哼。
火瞳圣君冷笑:“我與你說了三件事,你確反反復復的只說最后一件,一年之后必回。恐怕你小子心里想的是此去便不再回吧?”
楚三刀忙拍著胸脯賭咒發愿說:“怎么可能!這偌大的世界哪里有逃過師父法眼的地方,我要是不回師父就捉我回來,把我化了煉丹!”。
火瞳圣君又道:“哦?這么說來你已經找到脫我法眼的方法嘍?”
楚三刀忙解釋:“沒!怎么可能,師父法眼的火瞳印那可是無上大神通,我這種肖小怎么可能能破解,師父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師父您看還有什么要吩咐的嗎?有沒有要帶的東西,我到了山下好好給你老人家挑點您喜歡的。”法眼火瞳印是火瞳圣君寄在楚三刀身上的一絲神念,專門用來監視這小子練功,既能查看位置,也能意識相同進行交流,每每偷懶都能被抓到然后就是一頓戒尺。
火瞳圣君輕輕搖頭無奈道:“玩劣不化,罷了!凡事天定,徒兒走吧!”
走這個字并沒有讓楚三刀變得多高興,雖然他想出去已經想了十七年了,就是剛才他心里想的也是趕緊下山,離開這個困住他十七年的籠子,去花花世界享受一番,然而當師父說出這個走之后,他的心確一下子染了......秋風。
楚三刀知道現在他必須立刻、馬上離開了,因為眼淚應該留給轉身之后,而不是現在。他跪下咚咚的磕了幾個頭,不再言語不再狡辯轉身就走。
火瞳圣君立在下山的青石路上望著楚三刀的背影,他還有些話沒有說,那些老父親說與游子的話,他在思量,他是個嚴厲冷峻、不茍言笑的人他不想說這些,但是他還是說了。
“三刀,包袱里有十幾兩碎銀子你路上吃喝用度,還有三張五百兩的銀票,一張瑞興號的,兩張榮貴號的,出門在外不要虧待自己。還有一張替身護命符,那是師父早年在廣安真人那里求得的,關鍵時刻可以救你一命切記貼身藏著。還有……”
楚三刀背著身子揮手道:“師父放心吧,且回吧,風涼!”他知道這個老頭外冷內熱,雖然嚴格但始終都把他當做孩子。
兩人距離越來越遠火瞳圣君依然說著話,他的聲音不大但確洞穿山谷:“徒兒江湖險惡,遇到兇人莫要強出頭,能避就避不能避就認慫吃鱉,出門在外多護自己周全,天大地大小命最大,你修為尚淺外面高人多如牛毛,切記!還有若是有人欺負你,你盡管提師父大名,師父年輕時頗有兇名,他們若敢動你分毫師父必定滅了他。”
楚三刀聽到這眼睛再次濕潤,他揉了揉再次揮手道:“放心快回吧!師父多保重,修道之人戾氣別這么重。我真的走了。”
赤石崖的碑刻火紅的佇立山腳之下,楚三刀望著那蒼勁有力的筆鋒嘆了口氣,十七年前他與師父到此苦修一晃而逝,這十七年他從來也沒出過這個石碑以外,可是今天他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了,剛才的傷感隨著被一陣清風一掃而光,興奮的心情再次讓他腿上充滿力量,當然楚三刀不用走,他會御劍!雖然他御的不是劍是刀。那也阻止不了這門御法器的道術叫御劍術。不過在此之前他還要做一件事,一件火瞳圣君最擔心的事。
走出結界來到一根大樹之后,楚三刀在包袱里取出廣安真人的替身護命符,拿在手里自言自語:“我知道你是個寶貝兒,可是我一想到我去哪都被師父盯著就渾身不自在,要想飛還得自由的飛才叫舒服,就靠你啦小寶貝兒。”
說完他拿出隨身帶的小刀割了些自己的頭發,又用刀子取出身后大樹的樹心刻成一個人形,將替身護命符貼在上面,把頭發也綁在木人身上。
一切完成盤腿坐定,雙手掐法決閉著眼睛口中念念有詞“嘿,哈,嘿!快點變,快點變,變成英俊少年郎,你要是不知道誰長的俊,那你就睜眼看看我!睜眼!”
話音剛落木頭人瞬間睜眼,搖搖晃晃在地上轉了一圈之后,已然同楚三刀一般無二。
“說句話,讓三爺聽聽。”楚三刀從地上坐起來打量著眼前這個自己說。
“爺爺,爺爺。”木人開口說話聲音木訥呆板,不過楚三刀似乎很滿意。
“不錯,不錯。等我把精血附在你的身上,在將這法眼的火瞳印渡過去,任老頭子道法通天嘿嘿也休想再找到我了,才一年能干什么啊!別怪我啊師父,反正您老人家再活個百八十歲一點問題沒有,就讓徒弟我多瀟灑幾年,最多一年半我就回來,等我啊!”說完他咬破食指在木人額頭一點,嘴里又念起了咒語“你最俊啊,你最俊,你是天下第一俊!姓楚名三刀!”只見木人額頭瞬間出現了一個淡紅色印記,那印記很淺輪廓類似一只眼睛,這就是火瞳印。
楚三刀暗想:他與我神念溝通必定察覺有異,師父向來了解我,知道我肯定會去江南富饒之地,到了一年之期雖有這木人替我迷惑師父視線。可是憑他老人家的本事也瞞不了多久,到時候捉我還不是易如反掌,要是被捉回來那就不好玩了啊!不禁要挨罰好日子估計也就到頭了,所以我就在昆侖山附近找個小城一貓,他肯定想不到。最好是找個通西域連大漠的地方,倒是跑也方便。想到這楚三刀已經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楚三刀對著木人道:“木頭過來。”
木頭人踢著方步做了一躬硬邦邦的說:“三爺,有何吩咐。”
楚三刀說:“你往東南走,遇山翻山,遇水渡水,要是到了大海就隨波逐流。去吧!”
木人道:“是,三爺”說完轉身就走,步伐木訥但卻十分的快,一會就消失在了楚三刀的視線之中,遠遠的揚起些許塵土。
楚三刀看著木人離去自己也背上了行囊,回頭又忘了一眼黃昏楓葉下的赤石崖。
楚三刀御劍而起,直沖到彩霞山色之外,青色的衣衫隨風而起,沒有調的小曲在紅日平西處飄蕩。
“山色紅,云色紅,少年把酒胭脂紅,相貌俊俏才八斗,誰家媳婦臉不紅?......”
這是火瞳圣君喝醉時唱過的,誰無年少輕狂?誰又不貪念那滾滾紅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