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人通憐憫惋惜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我其實也不壞。這一輩子我做過不少壞事，也做過些好事，但要說不后悔的事，那就只此一件，無愧于心。”說著他的鼻子一酸眼眶居然濕潤了。

淚水花了東方丹兒嬌美的容顏，但那并不是雨打海棠般的紅艷。那是最后一場秋雨和最后一片干癟花瓣的融合。

甄鳩背手矗立在船頭，這個故事被龐人通說的盡是陰謀算計，但最后的哀傷與惋惜卻印在他的心里。他也不是一個好人，但是只要是人就應該有不同的情緒。

龐人通繼續說：“我不忍讓這個剛出世孩子沒有了媽又沒了爹，也不忍讓這個男人沒了愛人又沒了孩子。于是我就將他們帶到了大漠，東方玉知道自己的事情萬萬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所以隱姓埋名至今。”

說完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輕輕抽了下鼻子看向東方丹兒道：“東方姑娘我并不是想害你，我這人雖然不好但也算不得惡。絕不會傷害你半根毫毛，你只要借我你體內的至陽之氣一用，我不會為難你們。”

東方丹兒直愣愣的瞪著龐人通，嘴唇不住的顫抖。

甄鳩冷聲道：“適可而止吧，不用裝好人，還是說說為什么要等二十年吧。”

龐人通搖頭苦笑起身坐在了床邊，輕嘆氣道：“現在講這個真的有些不合適。”

甄鳩逼問道：“講。”

龐人通邪淫一笑道：“煉化失敗，只能另想他法。”

甄鳩迫切的想要知道，于是不等龐人通說話便又問道：“什么辦法？”

龐人通道：“陰陽和合，嘿嘿嘿，哈哈哈......”說完他將手摸向了東方丹兒的臉。輕拭的去淚痕，又輕輕停留。

東方丹兒聽懂了龐人通的意思瞪圓了眼睛盯著他。她本是溫柔巧魅的女人，這種怒火噴張的模樣本不屬于她。

眼睛仍是濕潤的，但濕潤也掩蓋不住憤怒的火焰。

女人對男人近距離的接觸沒有恐懼和羞澀，那么男人就輸了。

龐人通干笑一聲將手縮回轉身再次坐到桌前道：“沒錯兒，只要用陰陽和合做引導，再加上些穩固陽氣的法陣，逼出東方丹兒的陰氣即可得到至純之陽。到那時用這先天的至陽之氣就可以讓老陰貼再現神威。”

甄鳩聽得半信半疑，一笑道：“我一直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老陰帖的，四象神帖的秘密一直都只有四象宮宮主才知道，我和樊牛在四象宮多年也只是聽說一二，見都沒見過。”

龐人通笑道：“因為我是百事皆通的龐大通啊！老陰貼就在我剛才給你的包袱里，你不妨一看呀!”

甄鳩道：“雖然樊牛信你，但我并不信你。今天言至于此，以后我會盯著你的。”

就在此時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哨聲。那聲音悲凄刺耳，白狼聽到立刻慌亂起來，沙舟也隨之錯亂了方向。

甄鳩在船頭輕輕躍直上桅桿頭將黑帆一把扯落。

沙舟緩緩停止，甄鳩抬眼向前。白狼一副警戒的姿態，狼毛根根豎起，雪白的獠牙閃著寒光。

尖銳的哨聲還在持續，那聲音像極了地府陰魂的慘叫。

滾滾的沙塵在遠處揚起，噠噠的馬蹄將哨聲凌亂。

龐人通并沒有出艙查看，待船停住在艙內喊話道：“人骨哨，西北刀。西北的刀客不要隨便招惹，等他們來了給些銀子打發走。”

甄鳩淡淡道：“好。”

人如龍，馬如風，大刀換人頭。

五匹劣質馬風般卷來。

馬背上五個人裝束大同小異，都反穿羊皮襖，黃麻布的襯里破舊不堪。頭發亂如雞筐，臉龐赤紅，皮膚如糙革，脖子上還掛著一個腿骨做的哨子。剛才刺耳的尖嘯就是這個哨子發出來的。

頭不離肩，刀不離手。

刀客當然都有刀，在他們眼里刀要比頭重要的多，臉可以不洗刀必須要擦。刀鞘烏黑油亮，黃銅的把手擦拭的都能閃出金子的光芒。

五匹馬來到近前猛地勒住，被帶起的沙塵卻余力未消，向前一蕩將白狼包裹起來，白狼低吼警告來人，莫要再往前行。

五個漢子，五道傲慢且充滿挑釁的眼神。他們齊齊的看著甄鳩，等著甄鳩開口問話。

甄鳩本是個極有禮貌的人，可是對于這些莽夫卻不屑一顧，對于他們挑釁的目光予以冰冷的回應。

打頭的漢子往地上啐了一口痰，用刀一指甄鳩狠聲道：“知道爺爺們是干什么的嗎？”

甄鳩背手而立淡淡道：“刀客。”

打頭的漢子對甄鳩這個回答很滿意，將刀抱在胸前滿意道：“算你還有點見識。”

甄鳩依舊冷淡道：“剛聽說的。”

同行的漢子哄然而笑，打頭的漢子也被氣笑了，他拍了拍自己的刀大聲對甄鳩喊道：“老子外號開山刀，沒有名字，只有外號！你給我記著點。”

一個年齡最小，個子最矮的刀客對著甄鳩喊道：“因為這里只有沙子，所以他才敢叫開山刀。”

又是一陣大笑。

開山刀罵罵咧咧道：“你個憨憨，這是什么時候，你跟老子耍貧，回家看老子不打爛你的屁股。”

小刀客顯然對打屁股這件事絲毫不在意，嘿嘿一笑不再言語。

開山刀繼續道：“老子們沒空跟你在這打哈哈，刀客不是劫道的，我們收人錢財給人賣命，這次的大老板讓我們兄弟找兩個女人，一個白衣服，一個黑衣服。長什么模樣我們不管，只要是衣服對，我們就把人帶走，聽明白了嗎？”

甄鳩高傲且冰冷的答道：“不明白。”

白狼似乎感覺到了什么，低哄聲再次響起，擺出一副蓄勢待發的姿態。

小刀客一驚一喜道：“呦，好皮子，我爹老寒腿，眼瞅就冬天了，要是有這么一條皮褲子就好啦。”他說的自是眼前的這匹白狼。

小刀客身旁的漢子抬手扇了他后腦一巴掌道：“別搗亂，等這單買賣做完，銀子到手，讓你爹天天坐轎子，還要那破腿有什么用。”

開山刀對著甄鳩喊道：“把艙門打開，大爺們自己瞧，別跟我耍橫，小心老子挖了你的眼睛”

言畢，門吱呀一聲開了，龐人通臉上陪著笑走到船頭，對幾個刀客拱手道：“久仰，久仰，我這徒弟脾氣倔，我在這里給幾位大爺賠個不是。我們也是吃江湖這碗飯的，都是朋友不能互相為難，門開著幾位自己瞧。”

船比馬頭稍微高一些，門雖然開著但是開山刀拔著脖子仍看不真切，于是對著小刀客喊道：“小賴子上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