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什么孩子來讀書，許天下午就拉著宋哲一起出了門，兩個人騎著自行車往縣里去了。
宋哲心心念念想要通網，許天尋思著反正孩子們不來讀書，索性就跟宋哲一起去了縣城，不說別的，這冰箱和洗衣機得弄一臺，不然兩個大男生洗衣服都靠手洗，挺不方便的。
至于冰箱，現在孩子多，夏天的暑氣還沒散，天氣還有點熱，挺需要一臺的。
兩人兜兜轉轉，看中了一臺洗衣機，一看價格，也不便宜。
許天和宋哲兩個人的支教工資加起來也就一千不到，上次買雜七雜八的東西，還是許天自己貼了之前打工的錢進去的。
“許天哥，我們也算勤儉節約了，怎么還能搞得入不敷出呢？”宋哲一臉郁悶，“要不，我厚著臉皮，問爸媽要點錢？鎮上應該有銀行。”
許天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不行。”
“為啥？我家條件還行，不算太苦，我也不要多。”宋哲瞄到街角一家工商銀行的ATM，心里一陣陣地癢。
有些念頭一動，就像是種子破土萌芽。
許天搖搖頭，“你是來支教的，叔叔阿姨肯定也知道條件苦，可是一旦你開口要了這錢，他們可能就會每個月都給你寄錢，現在是一臺洗衣機或者一臺冰箱的錢，下個月，他們會擔心你吃不飽穿不暖，你的棉襖、你的飯錢、你的一切開銷，都會有他們參與其中，那么你來支教扶貧的意義也就沒有了。”
宋哲有些不理解，“我就是自己家里補貼一下……這樣也不行嗎？”
許天咬咬牙，“不行，因為，孩子們會有心態上的不平衡，你忘了這個村子里多少是留守兒童了嗎？他們可能連爸媽的長相都記不清楚，連吃的食物都要自己耕種，而我們卻在用父母寄來的錢讓日子過得更加舒坦，這不是給人心里添堵嗎？我們既然做了老師，就需要以身作則。”
宋哲點頭，神情慎重，“我明白了，許天哥。”
他看了一眼周圍，表情有些無奈，“那，我們就先只買一臺洗衣機吧。冰箱什么的，以后再說，大不了盡量不剩飯菜。”
許天點點頭，兩人的身影就又在市集上穿梭了起來。
就在許天和宋哲兩人為了一臺更便宜的洗衣機四處奔走的時候，村長老趙發動了全村人，開了一個思想動員大會。
村民們一聽說是為了許天的事兒，都有點提不起興致，更有甚者直接說許天也就跟前幾任支教人員沒有區別。
老趙看著村里人那種理所當然的態度，忽然覺得許天真的是個好脾氣的。
村民們這種態度，他看了都來氣，更何況是許天作為當事人呢？
老趙當即那暴脾氣就上來了，拍案而起道，“你們以為自己是天王老子呢？知不知道城里人送孩子去學校，全家都把老師當祖宗一樣供著？人家許天是A大的高材生，放著出國留學不去，放著讀研深造不去，跑來這兒支教是吃飽了撐得沒事兒干不成？”
老趙平日里一直都是個好說話的人，但真的發起脾氣來，天王老子都怕，也就是這個原因，他當仁不讓地獲選了村長。
此刻，他陰沉著一張臉，更是格外唬人。
“我告訴你們！別以為人家許天是為了什么檔案和成績表上好看！人家打一開始，就是全校的留級生，人家老師都不讓他來，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來的！你們再看看！人家來了以后，沒少幫忙干活吧？毛子家的事兒，他給擺平的吧？！哪個支教的老師能干到這份兒上？就因為人家不給你們家燒菜？就不對了？”
村民們被老趙這一罵，有那么幾分不好意思了，但總還有幾個皮厚的在那兒嘴硬說道，“他自己答應我們，說給孩子管飯的……”
“人家說的是管飯！不是說讓你們拿著菜去使喚人家給你們燒菜！你們把人當什么了？！”老趙一拍桌子，神情更加憤怒，“人家是高材生！來這兒是給孩子教書的！你們要是還都帶著這種思想，就想著從人家身上貪點什么別的好處，那還是人？！以前總說人城里的瞧不起咱農村人，咱們自個兒也瞧不上自個兒了嗎？！你總得干點人事，說點人話吧？！”
人群中議論紛紛的聲音漸漸微弱下去，老趙看了看周圍，這才又低聲說道，“你們不想讓孩子上課，也行，人家許老師會回頭一個個讓你們心服口服的，但是，你們想占人家便宜？我告訴你，人家要是在城里給別人孩子當家教，那一個周末都能賺四五百！咱們也別浪費人家一片心思了！他不是那些來混日子的城里孩子！他是個懂得感恩圖報，回饋國家的好孩子，人家知道飲水思源，我們石羊村要都是一個個只會以怨報德、糟蹋人家孩子一片心意不識好歹的人，那咱們也別想著發家致富了！一輩子窮死在這山溝里得了！”
村民們原本并不是都知道許天有更好的前途可以去，只知道他自愿來這里支教，成績也還算不錯，對于他的了解僅此而已。
此刻被老趙這樣當頭一棒，卻是罵醒了不少尚且渾渾噩噩的村民。
一個有著更好前途的青年，不遠萬里來到這地方，帶著夢想和熱情，想要帶給他們更好的人生。
是他們硬生生地，在毀去這種熱情。
先前不是沒有人來過，結果不盡如人意，不是對方態度不正最后不了了之，就是能力不足難以后繼，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個許天，態度端正，能力又足，他們如果還要這樣放棄機會，那就真的是自己作死，與人無尤了。
好一陣的寂靜過后，一個胖胖的女人舉起了手，“趙老村長，我現在把孩子送回去來得及不？”
她生得一臉福相，說起話來中氣很足，正是王家的媳婦兒，王七的媽媽。
她此刻一臉后悔，看著趙老村長，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