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像有些慶幸自己沒有關掉設備。

而莉莉，則一臉不解。

“詹姆斯，你需要這么給那個老師面子嗎？他剛剛可是頂撞了你。”明知許天英文很好，莉莉仍舊毫不避諱用英文與詹姆斯交談。

詹姆斯冷眼看了自己這個徒弟一眼——莉莉很具有新聞敏感度，文案也寫的不錯，是個當好記者的料子。

重點是，莉莉那天不怕地不怕又很敢說話的氣性，有點像他詹姆斯年輕時候。

出于愛才之心，他手把手帶了這個女孩幾年。

起初的時候，莉莉也是很感恩的，但是到后來，她小有名氣了起來，也就變了一個人。

當著詹姆斯的面，這個年輕姑娘并不敢造次，但是背地里，她沒少對著別人發狂。

事實上，剛剛針對毛子的不當發言，本就是莉莉的一家之言，但是詹姆斯很有團隊意識，并沒有讓莉莉一個人單獨背鍋。

結果沒想到，莉莉就真的把整個團隊拖到她的立場上來，還一臉不知悔改地叫囂。

詹姆斯面上沒說什么，但是心里有點失望——像，畢竟只像了個皮毛。

莉莉有點像詹姆斯當年剛入行的時候，做記者的，什么話都敢說，什么料都敢報，什么黑幕都敢寫的。

但是，詹姆斯那時候沒后臺，沒背景，買人脈。

靠的是腦子和膽子。

受過恐嚇挨過打，然后，他咬著牙挺過來了，無數的血淚成就了那個鐵血硬漢般的傳媒界第一人。

功成名就后，詹姆斯才有了今天。

他曾經以為莉莉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但今天，他忽然發現，這個他一手帶出來的后輩，與其說是有膽識，不如說是狐假虎威。

她對于新聞的敏感度，又準又狠，就如同她對那個小孩子開口時的切入點。

傳媒界的確有位置留給這種人，但是，詹姆斯身邊不需要。

他詹姆斯畢竟不是當年那個從政要情婦到富商黑幕什么新聞都跑的小記者了。

紀錄片，是追溯歷史、探訪人文，是傳承文化，不是惡俗的愛情電影或者煽情的頒獎典禮。

莉莉跟了他這么久，沒找準詹姆斯的格調，也沒有對文化傳媒真正的理解。

他心寒了。

“莉莉，你跟著我多少年了？”詹姆斯擰開保溫杯，語調波瀾不驚。保溫杯里的水已經涼了，跟他的心差不多涼，也跟眼前這后輩的前途一樣，涼得透了。

莉莉心里一個咯噔。

不等她回答，詹姆斯自己喝完了水，又語調平緩道，“4年了吧，我記得。你畢業實習開始就跟著我了，跑新聞的時候，你也算能吃苦，去沙漠，你雖然叫兩聲苦，還是堅持下來了。我以為你是真心對于傳媒文化有追求的。不過，今天——”

他看了許天一眼，轉頭又繼續看著莉莉，輕輕道，“你把臉丟到華國最貧窮的山村里來，這讓我很難辦。”

許天的表情淡淡的，眼神里也沒有太多的鄙夷，但是詹姆斯覺得老臉有點掛不住。

他是代表著國家乃至國際最高水準的媒體團隊來的，可是到頭來，也不過就是逼哭一個孩子，搞點煽情畫面，而且也完全沒有懂得人家的文化。

這往小了說，是不懂裝內行，往大了說，玷污的可是兩國邦交，踐踏的是人國民自尊。

他詹姆斯托大，托的是自己吃飯的本事，可從不在大是大非上概念模糊。

莉莉有點沒法反應過來。

“詹姆斯？”

被叫了名字的詹姆斯淡淡看了莉莉一眼，“回國以后，我可以給你寫一封引薦，娛樂周刊和當日緋聞應該都會愿意找你。”

周圍整個團隊的人互相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這是要打入冷宮了。

的確，對于很多新人記者來說，娛樂周刊和當日緋聞都是不錯的媒體，但是對于莉莉一個入行了4年的老人來說，那可就是另有含義了。更何況，從BBC一個正統路子上的被調去做八卦？

有誰會放著清北不要去讀高職？

但是沒人幫她說話，莉莉雖然年輕漂亮，但是性子太傲，仗著學歷比較高，平時也確實愛耍性子。

唯一可惜的，不過是這是團隊里唯一的年輕女性。

但，沒了也就沒了，沒人會嘆惋。

畢竟按照這個脾氣，啥時候把團隊名聲搞臭了也不是沒可能。

莉莉瞬間眼淚就出來了，“詹姆斯，你是我的老師，我入行就是你帶著了……”

“你也知道你是我帶著入行的，”詹姆斯的語氣很輕，但無可轉圜，“你的起點太高了，要不然也不會傲成這個樣子。再跟著我，整個團隊哪天一起跟著你死了都不知道。”

這就是不給機會了。

莉莉瞬間表情變得兇狠，她看了看屋里的眾人，最后把視線投向毛子。

“算了！我憑我自己要上位也一樣容易！詹姆斯，算你狠！”她有些破罐破摔，氣急敗壞地朝著毛子走了過去，“我不就是罵了你這個小雜……”

“啪！”

一記耳光響亮打在了莉莉的臉上，姚曼筠那張盛怒之下尤為嬌艷的面孔像是一朵正在怒放的牡丹。

“還輪不到你這樣的人在我華國人的土地上侮辱華國人的未來。”姚曼筠的英語口音同樣純正，但區別于許天的偏英腔，她是標準美式發音。

恰好和莉莉一樣。

姚曼筠把毛子護在身后，“你站在這片土地上，就要明白我們五千年的文化，不懂沒關系，反正你的主子替我們教訓過你了。但是你生而為人，要知道尊老愛幼的含義，否則你還真就連個畜生都不如。”

纜車計劃的團隊都在鎮上，姚曼筠作為集團董事長千金自然而然參與了項目，因此不常在村子里，因此沒怎么和詹姆斯這群人正式接觸過，才回來，就遇見這檔子事，眼見莉莉差點要打人，姚曼筠真的是怒不可遏。

天底下就沒有她姚大小姐看了之后管不了的閑事。

莉莉也是第一次看見姚曼筠這樣漂亮的女人，她自詡外貌條件不錯，又覺在華國有種族優勢，這會兒看見姚曼筠，忽然就低下頭去了。

沒得比。

而詹姆斯則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