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許天在帝都清晨的微風中醒來。

下樓去幫孟三做早飯時，看見楊夢琴從房間里走出，兩人打了個照面，楊夢琴含著淡淡笑意，望著許天道，“你昨天和爺爺在書房待了很久，都聊了些什么？”

她其實昨天有聽到許天在客廳和其他人的對話，當然知道許天提到了自己。之所以明知故問，不過是想要調(diào)侃一下許天。

只是許天卻會錯了意思，他一本正經(jīng)考慮了一下，對楊夢琴說道，“還不就是那幾個富家少爺?shù)氖虑椋克麄兿裆洗文菢釉陲埖昀锶鞘巧?，實在是不應該。?/p>

提及那幾人，楊夢琴想起自己險些在同盛酒店被人調(diào)戲的事情，不由得臉上一紅，有些羞惱道，“那些人真的是過分，不過，我也將這類人看死了，他們從小到大就沒經(jīng)歷過事情，哪里懂什么做人的道理？怕是這輩子也醒不過來了。你以后在帝都，與他們少來往便是，這種人，沒什么交往的必要。反正你是爺爺?shù)膶O子，見了面繞路走的也是他們?！?/p>

“恐怕不行，我提出要帶他們組建一個支教團，去鄉(xiāng)下地方，深入落實到那些有困難的地方，哪里窮我們?nèi)ツ睦?。今天——大概他們是來表決同意的吧?！痹S天淡淡說著，含著幾分笑意下了樓。

楊夢琴看著許天的背影，微微斂了笑容。

他要走了？

到這帝都才不到三五天，他不僅沒有開始留戀這里的一切，沒有戀上身為黨衛(wèi)華孫子的特權(quán)，就已經(jīng)惦記著離開了。

他到底在想著什么，才會這么篤定地想要離開？

難道，他對整座帝都，毫無眷戀嗎？

甚至，對她，也沒有半點的……

眾人心思各異，是以這頓早餐的氣氛格外靜默。

吃了早飯，黨衛(wèi)華便帶著許天去了大書房，又支呂家兄弟請來了向國忠，一盤圍棋下得昏天黑地。

……

上午九點，劉善劉海富等十二人紛紛造訪了黨家老宅。

平時他們趨之若鶩而不得見的黨家四合院，此刻邁進門檻就有如受刑。

平時做慣了人上人，此刻突然之間告訴他們，要發(fā)配邊疆，去那遙遠偏僻荒涼的小山村，支那勞什子的教，簡直是白日做夢。

可是誰讓他們?nèi)橇瞬辉撊堑娜四兀?/p>

回想起那天喝醉酒后放浪形骸，原本以為只是很普通地惹了個不起眼的青年，哪里就知道居然是黨衛(wèi)華的孫子？

馬卓回家差點被父親馬原一抽筋剝皮，這還算是輕的。

像是其他幾人，基本上已經(jīng)告別了每個月自由自在揮金如土的生活了，就算是免了去支教的事情，以后想要隨心所欲地花天酒地，也是不可能了。

這不，眼下，六個人見了面，連往日里嬉皮笑臉的動力都沒有了。

何易站在門口，笑吟吟迎接了幾位。

“來得真早。老爺在會客廳等著吶，還是那天的位置?！?/p>

老管家笑著，腰背微微彎著打了個千兒，看上去極為恭敬，卻是嚇得幾人連膽子都沒了。

這何易當年也是跟著黨衛(wèi)華的老人兒，誰不知道也是個刀山油鍋里滾出來的硬漢，是因為不愿意跟黨衛(wèi)華分開，這才屈尊當了管家。

就連呂峰呂屹兄弟倆無名無分的，只不過是個司機，黨衛(wèi)華也沒把人家當成是傭人，更何況是何易？

私下里怕不是哥倆好。

他們算老幾，有幾條命幾個膽子，夠格去受何易這個大禮？

“何管家，您這個禮我們是受不起！可別可別！”劉善率先去扶何易，再晚一步就怕不是又要捅出什么簍子。

平時作威作福慣了的有錢人，跑來這黨衛(wèi)華的老宅子里，一個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全成了孫子。

何易笑笑，眉間卻有幾分涼意，“我這是還得感謝呂峰那孩子，要不是他先被貴公子輕賤了，我這把老骨頭今天恐怕是受不到這么好的待遇?！?/p>

他的語氣客氣，透著幾分冷冽，只說得劉善臉一陣紅一陣白，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

平時哪有人敢用這個語氣跟他說話？

偏偏他是不敢對著何易發(fā)作的。

回頭恨恨瞪了兒子劉海富一眼，要不是為了這孩子，他需要受這個窩囊氣？

說真的，劉善昨晚上回去沒少教育兒子，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但是今天來，他可還是要爭取的，盡量不把孩子送去那鄉(xiāng)下地方受罪。

什么支教？什么扶貧？

還不就是那個許天公報私仇，說得一副天下為公的樣子，其實就是他想讓自己的孩子們?nèi)ツ切└F苦地方吃苦。

他是苦出身，習慣了這些，那是他自己命苦，放著黨衛(wèi)華的養(yǎng)子身份不要，放著帝都的生活不享受，一看就是個天生命苦的。

他苦他的，休想把他劉家的獨苗往火坑里送。

這不埋汰人嗎？

與劉善不謀而合的是馬原一，兩人一路交換著眼神，進了會客廳后就近挨著坐了下來。

黨衛(wèi)華不在，許天亦然。

十二人面面相覷，心思各異，不知道這波操作是幾個意思？

下馬威么？

昨天的下馬威已經(jīng)很厲害了。

難不成今天還要再讓他們等？

發(fā)作是不可能發(fā)作的，也就只有等而已。

何易替他們上了茶，笑著守在了門口。

“老爺和少爺正陪著向國忠先生下棋，恐怕是還要一點功夫，幾位還請稍等。”何易雖然是笑著說的，卻沒透出半點和藹可親的意思來，“幾位都是日理萬機的大忙人，讓你們一大早來等著，辛苦各位了?！?/p>

馬原一是最善察言觀色的，他當即起身笑笑，“哪里哪里，本來就是我們來早了，辛苦何管家了。”

人家何易的態(tài)度縱然不熱絡親近，但還保持著基本的禮貌，他自然也得客客氣氣的。

約莫等了半個小時，一盞茶已經(jīng)喝得淡而無味了，黨衛(wèi)華這才帶著許天姍姍來遲。

“喲，幾位今兒個倒是真的早?！秉h衛(wèi)華入座上首位，看著眾人，不冷不熱這么丟了一句。

眾人花了半個小時做的心理建設(shè)又崩塌了，這老爺子是嫌他們來得太早了？還是太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