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天露出的凌厲之氣震懾了在場所有人，一時間房間里氣氛格外緊張。

半晌后，黨衛華卻忽然笑著拍了拍手，“不錯，不錯，小子有我當年幾分風范，倒是天不怕地不怕?！?/p>

許天轉頭，看向黨衛華輕輕鞠了一躬，“爺爺，是我放肆了。”

“關你什么事？來我這兒放肆的可不是你，是那摔壞我這老骨頭一把年紀好容易才攢下的家當的人。”黨衛華抿了抿嘴，看也不看劉氏父子，“你們也不用驚慌，我老頭子也不是來碰瓷的，如果有心賠償，就等劉海富自個兒賺了錢——別靠著你老子賺這個錢，要是賠不起，也就不用賠了?！?/p>

劉海富不吭聲了。

他四周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家父親那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諾諾低下了頭。

“我……我自己賠不起，老爺子，我錯了?！?/p>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忽然意識到，就像許天說的，他這個富二代，活到二十幾歲，還真的就是全靠著爹媽給的錢囂張到現在，說白了，沒有這個老爹，他自己，啥也不是。

劉海富垂頭喪氣坐在位置上，臉火辣辣的疼——許天的巴掌其實沒有很用力，但是他覺得那五個手指印兒疼，疼得厲害。

疼得他想掉眼淚。

許天看了看其他幾人，又轉頭看了黨衛華一眼，“爺爺，向爺爺是不是還等著要下象棋？等會我幫你贏兩局，別生氣了。”

“嗯，我看一時半會兒他也不敢跟你下圍棋了?！秉h衛華想起老友剛剛輸給許天之后那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這才笑笑，“你小子，是個厲害角色，假以時日，給我長臉了。其實這茶杯我以后作古了也得留給你不是？你不心疼我心疼啥？得了——我去跟向老頭打一會兒太極去，這兒交給你處理了。”

“是?！痹S天淡淡道，起身送黨衛華到門口。

房間里眾人看著黨衛華和許天談笑風生，不由得暗暗咋舌。

黨老爺子雖說穿著用度看著都很樸素，可是這動輒打碎個古董居然也沒說讓賠錢，這是家里有礦吧？

也沒準兒是礦里有家。

更讓人驚嘆的是，這老爺子認的孫子還真就打算是用來繼承家業的？

那這許天……

他們有些忌憚地看了看許天，這得是有什么手段，才能讓老頭子有這個心思？

殊不知，許天并沒有手段，不過是有話直說，內心澄澈罷了。

而黨衛華，更不是個看重血統的人，都是炎黃子孫，管他姓許姓黨，五千年前都是一家，都是一脈相承。

他看中的是許天那繼承了黨繼開的性子，以及天生和自己這倔脾氣的骨氣。

黨衛華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何易，把這邊的破瓷爛瓦收了，給他們一律換上搪瓷的。今兒個把幾位客人送出去以后，我剛剛瞧著馬家的那輛車挺長的，停在馬路上少不得礙著行人，叫他們下次這車別往我老頭子這四合院兒停了，說道不清楚。

何易應了一聲，端著大托盤上前來，仍是面帶微笑，語氣里有幾分可惜，“老爺用這個茶杯待客次數不多，也是看中了各位老爺少爺在帝都的分量。雖然明面兒上沒說，但是他心里可是對幾位尊敬得不得了。既然幾位不稀罕，我還是撤下去了?！?/p>

說完，著意朝著馬原一看了一眼。

眾人都是面上無光，馬原一更是如此，想裝行家里手挫挫許天的銳氣，卻是自打嘴巴。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還把黨衛華給得罪了個徹底。

只是大家都不明白一件事——

“何管家，打碎杯子的人是劉海富，為什么老爺子懲罰的是我馬家？”馬原一站起身，對何易急道。

這事兒不怪他急，換做誰也想不清楚。

何易換好了茶具，輕輕笑笑，無比通透，朝馬原一身后許天點點頭，“少爺，我這人嘴笨，您看是不是給馬先生解釋一下？”

許天頷首，“何管家辛苦了，爺爺不愛解釋，我替他把話說清楚?！?/p>

何易點點頭，“那我就先下去了，這東西還得護理，一整套的瓷器少了一個件兒，著實可惜了，唉……”

老管家的嘆氣是真心可惜。

他沒多說，走了出去。

客廳的門關上，安靜如初。

許天看了看桌上的搪瓷杯子，又看了看屋內眾人，垂下眼眸。“爺爺是直性子，他說不計較，就不會計較。劉海富劉公子，在他眼里是個晚輩，做爺爺的，是不會和孫子計較的。可是馬先生，您從進門開始就玩著心思，如果不是您三番五次挑撥，也不會鬧成現在這樣。東西是劉海富弄壞的沒錯，可是您明里暗里煽風點火才是爺爺最討厭的。雖說戰場上有兵不厭詐的說法，可是這關起門來，大家都是華國人，你搞這點小心思，有意義嗎？”

青年的聲音淡淡的，甚至還柔柔的，可不止怎么的，馬原一看著許天那雙深邃的眸子，漸漸覺得原本還有兩分得意的心思，竟然變得灰敗頹喪起來。

他原以為，黨衛華看中的不過是許天那和黨繼開有幾分相似的性子。

只道是個尋常的被感情所蒙蔽的老頭子，好糊弄的很。

卻不想，這老頭子印證了一句話，姜還是老的辣。

許天更不是個簡單貨色，不說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單說此刻他一個人坐在這里對峙他們十二人，竟然也是不落下風。

“許公子……我……”馬原一站起來，額角有些細密的汗珠，“我也是愛子心切……”

許天笑笑，并不言語，只繼續盯著馬原一看。

馬原一被那眼睛看得受不了，轉過頭去，道，“我……我愿意給國家捐個百八十萬，但是這孩子，還要出國留學，我就不讓他去支教扶貧了?！?/p>

馬原一是生意人，斷舍離做得快，他估摸著，左右黨家這根人脈是斷了，他更不可能舍棄了兒子。

反正老爺子剛剛放話了，他家的加長林肯以后是不許停到黨家宅子這兒來了。既然他已經斷了黨衛華這邊的路子，魏季同卻不一樣，那魏家背后的能量并不輸給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