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鳳一頭黑線。
他真的是判官?怎么是這瘋瘋癲癲的樣子?生死簿和判官筆在他手中握著,難道真的不會弄得人間大亂嗎?
判官哭了半天,想起邊上還有個不速之客,用一雙紅腫的眼睛瞪向太子長琴,卻在這時,瞥見一角橙色衣裙,順著衣角看上去,看見躲在他身后的女子的臉,登時撩起袖子擦掉一臉的鼻涕眼淚,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把抓住火鳳的手,聲音控制不住顫抖。
“朱姜,朱姜,是你嗎?”
火鳳被他一抓,頓時一個激靈,想起自己還在演戲,腦海里努力回憶朱姜說話時的神情語氣。
開口時,神態刻意嬌俏了些,咬字刻意重了些,看著判官的眼神頗為傲慢,眼尾也微微上挑著。
“不是我,你以為會是誰?”
“你來這里,是,”判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咧開嘴角,“是看我的嗎?”
“看你?”火鳳從鼻子里哼出一個單音,“哼。”
“哦,哦,這樣啊。”
判官抬袖子擦了擦鬢角的汗,嘴角微微抽搐,眼神也迅速黯淡下去。
長琴看了火鳳一眼,示意她說正事。
火鳳清了清嗓子,用朱姜的語氣說道,“我和清楓自從成親后就一直留在瑤池仙宮,住太久了,這不,出來解解悶,誰知逛著逛著就到你這兒了。不過,也算是你運氣好,我們既然來了,就順便告知你一件事。”
“什么事?”判官抬起臉來,努力地擠出個討喜的表情。
火鳳從長琴胸前的衣襟里掏出一個信封,交到了判官手里。
判官垂著頭打量手里的信封。
“我和清楓成婚千年,已育有二子,如今,第三子也快滿百日,正打算邀請親朋好友參加孩子的百日宴。你也去吧。”
判官沒有說話。
長琴用清楓的聲音說道,“聽聞判官大人曾于上古神魔大戰中立下赫赫戰功,乃是天界的英雄,小仙實乃久仰大名,若判官大人能光臨寒舍,替犬子祝賀百日誕辰,小仙定會不勝歡喜。”
聞言,判官抬起頭,打量著長琴,目光在他臉上逡巡片刻。
“你就是清楓?”
方才他只顧得上自己辛苦培育出來的橘子被偷吃了去,不曾真正留意這人的長相,如今細細看來,記憶中有過一面之緣的清楓仙君,正是如他這般模樣,風流倜儻,豐神俊朗。
生得真是好看,難怪自己心心念念的朱姜會傾心于此人。
他收回目光,心里不是滋味,心上人被他搶了不說,就連自家院子里的橘子也被他偷吃了,越看越覺得此人扎眼。
判官將手里的請帖塞回長琴手里,哼道,“我要守著橘子,沒空外出。”
長琴握著請帖,看一眼火鳳,火鳳立即伸手將請帖拿回來,無所謂的看一眼,隨手就要將其撕成兩半。
長琴忙阻止,“判官大人日理萬機,沒空就沒空吧,你拿這請帖撒氣做什么?”
火鳳傲慢道,“沒有用的東西,我向來不屑留著。”
說完,抓著長琴的手臂就要離開。
走出幾步,判官追上來,攔在他們面前,氣喘吁吁的說,“朱姜,你別生氣,別生氣,我去就是......”
“誰稀罕你去?”火鳳甩臉道,“要不是看在咱們相識一場的份上,我才懶得跟你廢話!”
判官很習慣于朱姜對他的這般態度,一點也沒懷疑,哈著腰,好脾氣道,“但凡是你的話,我哪有不從的?”
聽見這話,長琴長眉一挑,都不用代入清楓的角色,很自然地開口道,“判官大人,我聽你這話倒是對我家娘子忠心不二啊,叫我這做相公的聽了也好生感動。”
“這,我,”判官自知說錯了話,苦著臉“我”了半天,才說,“我與朱姜相識已久,出于故友之誼也當多照拂照拂她,清楓仙君千萬別誤會了。”
長琴將玉骨折扇在手心輕點了兩下,笑道,“原來如此,判官大人既是我家朱姜的朋友,便也是我清楓的朋友,看來,這頓百日宴,您是無論如何也得賞個薄面去一趟了。”
說完,就搭著判官的肩膀,帶著他騰云駕霧往一線洞天的方向飛去。
火鳳在黑暗中暗暗發笑,早知道這個判官這么好糊弄,就不用費那么大功夫假扮夫妻了,直接動手敲暈他扛出去,還省事多了呢。
行至煉魂池處,火鳳手腕上的白玉鐲忽然閃出陣陣白光,手臂處因難以承受靈力涌動,傳來一陣麻痹感。
見她神色不對,長琴立刻抓起她的手臂看了一眼,頓時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三人立在半空,腳下,是一片廣闊的黑色深潭,此刻,潭水冒著泡往外涌,仿佛是一池燒沸了的滾水。
煉魂池是專門煉化那些因做盡壞事而無法投胎轉世的厲鬼的刑罰之地。凡是被投入此池的魂魄,無論多么兇惡強大,都會化為殘渣,永遠困在潭內不得解脫。這一池的黑水,便是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魂魄碎片。
火鳳方才經過時,白玉鐲內屬于魏然的靈力吸引了煉魂池的魂魄碎片,這些碎片感受到上神氣息,爭先恐后涌出來,凝聚成一股強大的煞氣,想要吞噬那股精純的靈力。
煞氣沸騰,致使白玉鐲內靈力激蕩。
火鳳現在還是肉體凡胎,承受不住兩股力量的撕扯。
長琴放下火鳳的手臂。
為了不讓判官發覺他們的真實身份,他沒有開口,以目光暗示火鳳帶著判官先行離開,他隨后就來。
火鳳知道他想留下來壓制煉魂池的煞氣。
只是以他現在的法力,一個人對抗萬千厲鬼凝聚而成的煞氣,實在太危險,于是擰著眉沒有答應。
長琴目色往下壓了壓,神情堅決。
火鳳生來就是執拗脾性,也盯著他的臉,不肯屈服。
僵持片刻,判官見他倆你瞪著我我瞪著你,頗覺疑惑,摸著下巴想,看這表情也不像是眉目傳情啊,倒像在鬧脾氣。
這么一想,他越看越覺得像,登時來了精神,湊到長琴面前,醞釀好言辭,就要勸解一番,“清楓兄,咱是男人,怎能和媳婦吵架呢,這實屬你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