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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寒月歸

第十九章夜生幽火(三)

暗道中意外的寬敞明亮,我信步往前一踏,未看見沂兒的影子,不由得心慌意亂了起來,將冰蓮化成幾瓣靈盾護(hù)在周身。

無明的懼意自四周忽地生出的黑暗里生起,傷口順著手臂一路輾轉(zhuǎn)到指間,混著細(xì)微的汗液一同滑落,這次如試煉般的出游讓我心如爬蝎,亦前所未有地明白穹云派外的危險。此刻,只是希望沂兒并未出事才好。

暗處幾支冷箭疾飛而來,與靈盾相撞發(fā)出幾聲清脆。

果然不出我所料,這里根本不是什么出口。

準(zhǔn)確來說,這里是她們事先準(zhǔn)備好的“陷阱”,從一開始她們便故意將那幾處機(jī)關(guān)讓沂兒注意到,并想引她來到這所牢獄,而這正是用來專門飼養(yǎng)妖物修煉邪術(shù)之地,沂兒來到此處等同于羊入虎口。

黑氣隨著手臂蜿蜒而上,像樹根不斷侵蝕進(jìn)血肉中,神思已失了大半,隱約間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雖有余心施法卻無力可使,細(xì)若蚊呢的沙沙聲不斷充斥著整個大腦,面前的一切變成了黑白色。

這像是惡鬼的詛咒,帶著世間一切的罪惡與叛離,侵占了一切思想。有淺淺的影在眼中的畫面不斷搖曳,幾欲殘斷,最終變化成一只巨大的黑色的獸,向自己撲來。

“才這般就撐不住了么?”

我像擱淺的游魚,用盡力氣向幽藍(lán)色的冥光中掙扎,那聲熟悉的聲音像一條線將我拖回了大海,我便奮力向上游著,沖著,沖向水面上那身影。

“失了他,你便什么也做不到了么?這般脆弱,即使他會來你也撐不到了,不如乖乖回來待著,也不會再惹這么多棘手的麻煩事。”這聲音里多了幾分無奈之意,像在惋惜我的處境。

“你到底是誰?我記得上次重傷的時候也見過你,你是不是認(rèn)識我?”這一回,不知是否是那人想得到我回復(fù)的緣故,可以發(fā)出聲來了。

那抹身影發(fā)出一聲不可置否的輕笑,帶了幾分嘲弄的意味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需記得,以你現(xiàn)在身子是撐不到那個人來救你的?!?/p>

“我撐得住,不管多久,我都撐得住!”他這句話惹惱了我,連話語間都帶了幾分顫抖。

這一刻,是憤怒與恐懼融成的不規(guī)則樂律,帶著顫抖的心撥弄出無限的遐想,但任何遐想?yún)s是無用,若是撐不住,那就是一個死字。

所以我必須相信,用盡一切來完成自己所相信的,任何猶豫和遐想都是最無用的東西。

但,若要讓自己撐住,就必須讓自己把整個逆境扭轉(zhuǎn)過來。

古書中所記載,重傷或疾病昏迷之修仙者,若覺察到精神外界的危險,可有一法促使自己強(qiáng)行從昏迷中醒轉(zhuǎn)過來。

但是要強(qiáng)行疏通精神與身體的聯(lián)絡(luò),就必須付出代價:使用者三魂七魄,五臟六腑皆會因此受損,若是控制不當(dāng)便會因靈力堵塞爆體而亡。

事到如今,若想自救也只有兵行險著。

我默默在口中念起施法咒語來,同時將思緒快速連到精神外的身體,催動起靈力??刹恢醯?,方才還在腦海中反復(fù)出現(xiàn)的咒語,到了后幾句總也記不起了,只得先將靈力收了回來。

“是你做的?”我抬起頭看向他,那身影浮在水面上輕輕地晃著,安靜地不發(fā)一言。

但我知道,事到如今可以將我一部分記憶封起來的,除這個神秘人外再無可能。

“到底是不是你?既然你要我撐下去,那為何現(xiàn)在又箍著我自救?!蔽矣謫柫艘痪洹?/p>

“我沒說要你撐下去?!彼K于開口,言語里不夾雜著一絲情感,更像是在自述一樣。

“那你只是特意來通知我一聲,我自己沒救了?”冷冷的笑聲在我喉嚨里自然而然地發(fā)出,我彎眸盯著那身影,認(rèn)命似的嘆了一口氣,“如果是的話那我也認(rèn)了,但我很好奇,你莫非是我上輩子的仇人,看不慣我今生好好地活著所以跑到我的夢里來想看我的笑話?”

嘩啦啦……

我只覺腰身上傳來一股力道,周遭突然沒了水幕的遮掩,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秀俊美的臉,那雙眼眸像擁有整個夜晚的星空,燦爛深邃,隨著那身淡青色衣衫散出淡淡的光來。

他目不斜視地盯著我了好一會,俯身朝我吻了下來。有些冰涼的柔軟觸感,蜻蜓點(diǎn)水般印在了唇上。

我還未反應(yīng)過來是怎樣的情況,身邊的景象就已經(jīng)開始褪色、崩塌,緊接著幾聲脆尖的罵聲將我拽到了鐵牢里。

不,這是假的。

記憶中的聒噪因心神不定,慢慢伴隨著幻覺浮現(xiàn)成畫卷,泛黃的紙頁翻出刷啦啦的聲響,又歸于一片混沌,心定神明時,便發(fā)覺周圍的一切寂靜如湖面,連一絲波瀾也未曾被掀起。

看來,她們是篤定我會命喪于此,我昏迷多時也不派人來追,也許是福大命大,都到這個時候了也未有什么妖獸尋來。

莫非是我猜錯了?不對,這地面上幾片血已經(jīng)匯成了小洼,說明我昏迷之時的確發(fā)生過一場廝殺。

我低頭看了看手臂上的傷,那股黑色煙氣已經(jīng)完全散去,身上也再察覺不出一絲異樣,就連施法調(diào)息都意外的順暢無阻。

我想,或許那個夢中的人真的和我有什么特別的淵源,這怨煞之氣也許就是他幫忙化解……不對,他是如何做到幫我化解的?

我猛然記起他那莫名其妙的一吻,不由得臉上燒起了一片火熱。

下次再見到那個人我一定要把他拽到水里好好收拾一頓!不對,我好像每次都是身受重傷的時候他才會來到我的夢里,就好像料定我這個時候神識薄弱,不屑與他動手一樣,這件事情還是要多加小心,千萬不能再讓自己那么狼狽才對。

記得昏迷之前,是有幾處放暗器的陷阱在墻上的,在那幾處機(jī)關(guān)發(fā)動時能明確地聽到里面隱隱風(fēng)聲穿過,而這分傳輸?shù)牧α垦涓辞∏≡谶@面墻壁的上方,而這上面正是這里用來存儲雜物的地方,莫非這名堂就藏在那個不起眼的地方?

現(xiàn)今再返回去是不可能了,但我也不能在此處坐以待斃,于是故意制造出了一些噪音好讓上面的人察覺到。

上面的人亦發(fā)出回應(yīng):“喲,掙扎呢還是求饒呢?真好奇我那些妖獸是把你的腿卸了還是把你的手拽了,現(xiàn)在疼的連求饒都不會了”

“那還真是讓你失望了,本姑娘活的好好的,非但如此,我待會還要爬上去把你的臉揍成紅燒豬頭,你就好好期待一下吧?!蔽已兰庾炖亓R了回去。

上面那人明顯被氣的不輕,從嘴里連蹦了幾個“你”后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好丫頭,等老娘再開放出幾只,到時候看你是否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死鴨子嘴硬!”

“好,我就拭目以待了?!蔽乙埠敛豢蜌獾卣f著,順便將冰蓮握在手中打了個轉(zhuǎn)。

這個寬敞的地處更像是一個角斗場,只是少了柱臺的看客,但角斗場從來都是搏命,只要有對立的對手,那就是拼命而為不死不休。

隨著幾聲機(jī)關(guān)石門的開落,巨獸粗獷的吸氣聲伴著星辰地動的步子邁入了戰(zhàn)場,五只模樣相差無異的獅身妖獸很快將我圍了起來。

獅身、鷹翅、身披魚鱗般的花紋、頸部還生著刺猬一樣的細(xì)密尖刺,這妖獸簡直就是被拼接而成的,和三年前穹云秘洞里關(guān)著的那只簡直如出一轍。

說起來,凌露下山來洛陽這件事也很微妙。

五只妖獸已發(fā)著進(jìn)攻性的低吼,互相緊密地圍簇在一起縮小著范圍。

它們竟然意外的有頭腦,知道這樣合作圍剿對手,而不是胡亂地一擁而上。不過這也正合我意,如果它們一窩蜂地進(jìn)攻過來我自有辦法讓它們自亂陣腳變成一個球,互相纏得難舍難分;但如若一鼓作氣解決了它們,只怕上面還會放出比這更厲害的妖獸出來,到時打車輪戰(zhàn)只會讓我的靈力消耗的更快。

既然夢中那個神秘人說只要我撐下去就會等來希望,那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地拖延時間。

其中一只妖獸終于按耐不住,張開血盆大口朝我飛撲過來,我微微朝后踏了一步,用冰蓮化出幾道靈力護(hù)在周身抵擋,同時將一團(tuán)寒氣朝那只妖獸的眼中打去,它一時被寒氣封住了視覺,竟就像螞蟻失了觸角一般在原地茫然無措了。

抓住它們這個弱點(diǎn)后,我本想借此法再將它們逐一制服,可它們卻轉(zhuǎn)變了進(jìn)攻的方式,剩余四只妖獸將那只失了視覺的妖獸擠到身后,圍著它開始撕咬啃食了起來,愈來愈小的哀嚎過后,其余四只便像脫胎換骨般,眼睛變得血紅,身上生出鱗甲和勾刺,顯得更加可怖。

剩余四只里又走出一只來和我廝殺,那則三只趴在地上觀看。

可這一只再不懼怕我使的寒氣,每當(dāng)我用寒冰術(shù)法進(jìn)攻時它也會噴出烈火與我的術(shù)法相互抵消。我只能通過將冰蓮幻化成劍的方法與它僵持不下,眼中燈火明滅,不知已過幾時。

從現(xiàn)在來算的第一只已經(jīng)記不清是怎樣取勝的了。只是依稀察覺到,它們以這種吞噬進(jìn)化的方式不斷加強(qiáng)著自己,解決完第二只后,我已經(jīng)無力再對付第三只了,身上很快被撕扯出一道道血痕,接著傷口再又被尖牙翻出新的血肉。

劇痛中噴涌的血,涔涔地流向黑暗的河灣。

柳銀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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