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陣陣，晦暗的天空中閃電如細繩般狂抖，冷雨噼里啪啦地砸在身上，上天如同惋惜這慘淡的場景，用淚水沖刷著世間微塵。
意識漸漸朦朧，我不去看天，也不去看地，我望著天空陰云的間隙，似乎看到了一片綠蔭，清涼的風也如沐而至。
那綠蔭深處，藤蔓盤旋，奇花爭彩，一條條如翡翠似的藤交錯著，建造得如同仙境一般美，美得讓人忘卻世間的煩憂。
“這里是我的夢嗎？”
沒錯，這里的一切絕非人間氣象，仿佛一草一木都是從傳說的天宮運來的仙物，都被折射得閃出盈盈的光。
“這是神落之地，名為浮翡園。”一個身影從身后響起，我轉頭去看，果然是那個身著一身青衣的夢仙。
這許久未臨的重逢，如今讓我卻不知說些什么，只好尷尬說了句：“別來無恙。”
“無恙。”他抬起眸子，一雙金色的瞳孔中是淡紅色的光，如熠日一般閃耀，那本就冷酷的面容卻是絲毫未變。
“你一點也沒變。”
“你倒是變了許多。”他頓了頓，用有些沉悶的聲音說：“變得越發沉穩了。”
我到不知這是夸獎還是挖苦了。
“經歷了這許多，我的確變了，畢竟都在鬼門關走了那么多次，頻見死亡，誰又能不懼呢。”
“你害怕嗎？從前你從不會說這些。”
從前？我幾時和他說過的？或許說過，也忘了吧。
我微微一笑，自嘲起來：“以前不懂事，現在真正經歷過了，也為年少無知時候說過的話后悔，人都是這樣過來的不是么？”
“人？”他張了張口，發出一聲冷笑，“還是你做人做的好，做的明白。”
氣氛突然冷了起來，面對這樣的夢仙，我心里總覺得一股寒意，世間的一切似乎都不能讓他產生情緒，他就像是……天地間主宰萬靈的神一般。
我怎么會這么想。
我趕緊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向他問道：“夢仙是有什么事要找我？”
“嗯。”他點點頭，使藤木變作桌碗茶具，坐在一旁傾茶自飲，“交易。”，不肯多吐露半個字。
“什么交易？”
“上次的交易我很滿意，所以想再和你交易一次。”他輕甩衣袖，從掌心變出一顆月靈玉石，“你很想闕寒復活對吧？我可以答應你救他。”
“真的嗎？！”聽言罷，我語氣間不禁帶著幾分驚喜。
先前我也曾想過，夢仙既然之前可以用玉佩救我，想必花些修為也能讓大仙復活，只是之前再未能入夢，我也就舍棄了這個想法。
“你醒來之前，我會讓你回到月影教，你找機會殺了他們教主。”
殺了泉幽…？雖說他這個人脾氣古怪了些，但也不全然沒有人性，比那星火堂堂主好了不知多少倍，夢仙為什么會要我做這件事呢。
“不愿意？”
我正對上他冷冽的雙眼連連搖頭：“不是，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晃神了。”
“那就好。”
“那夢仙，這次醒了之后你不會再向我要什么東西呀吧。”我心里始終耿耿于懷他先前取走我和大仙那段記憶之事，便事先預防一下。
“我要的東西，自會在你夢醒后取走。”
“那就不能先告訴我要取走什么東西嗎？我也好有個準備。”
“不能，這是復活他的條件。”他語氣冰冷，根本不給人商量的余地。
這就好比頭頂上懸著一只搖搖欲墜的銅鐘，誰也不知道它會什么時候突然砸下來，只能擔驚受怕地等著另一份無措的驚慌。
如今面對這事態，我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大仙，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我心里默念著，閉上眼聽著夢仙念了一串咒語后，身體便輕飄飄地像浮在水面，不一會又實實地落在地上。
就好像是靈魂重回了肉身，方才發生的一切都歷歷在目，不同于以前夢中的斑駁，更像是在現實，尤為清晰。
我掃了一眼周圍的屋子，這些陳設擺件是有些眼熟，但又好像不是我自己的屋子，但肯定現在處于月影教中了。
此時，我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著兩聲“教主好”，一抹月光便推開房門照進了屋里。
泉幽一身月白色衣袍，一塵不染，眉間點綴著瑙色的紋痕，手持權杖，像是剛剛進行什么祭祀類的活動一般，見了我喜形于色，把東西一放急匆匆地朝我奔了過來。
“你沒死！哈哈，你竟然沒死，我的小可愛，你還真是讓本尊驚喜啊。”他肆意張狂的笑，妖冶瘋魔，與那一身潔白的衣出入很大。
我凝望著這“瘋子”，心里暗自生了一份嫌棄。
“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知道嗎？本尊等了這么多年，居然真的遇到吃下我那顆懷朔丹非但沒死沒瘋，反而功力大增的。”他捏起我的下巴，雙眼微勾，“以后我要加倍栽培你，成就你。”
“這次任務我并沒有打探到穹云和各派的計劃，只知道他們不日會聯合起來進犯……”
“不重要，反正教主這次讓你去穹云的目的本來也不是真的讓你探清虛實，知道他們會聯合起來這一點就夠了。”花螢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只見她不知何時進了屋里，一身粉裙嬌羞可愛。
“花螢，這次交給你的事做的如何？”
“啟稟教主，星火堂那些分堂基本都沒有活人了，想必現在鴻易正帶著那些主干部下倉皇逃竄呢，教主隨時可以去取他們性命。”花螢說得輕描淡寫，這不禁讓我心中起疑。
她的功力修為并沒有讓我覺得有多深厚，短短這幾日她居然可以掃清星火堂各處落地，還能逼得鴻易被迫藏身自己，這一切似乎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似乎看出我的驚訝，泉幽便魅笑著跟我解釋：“本尊身邊從來不留無用之人，就算是花螢也是經由我百年栽培的，當然，每個人各有所長。”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會設那么一座屋子專門煉丹。
而我，只不過是能令他探知用藥之后產生什么變化的藥人罷了。
“這么說來，纖纖也應該是你一手塑造的吧？讓活人變成惡鬼生生地修煉千年，甚至讓她沒有自己的記憶。”雖說這只是我一瞬的猜想，但我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那你打算把我培養成什么？妖？還是魔？”
也許未曾想過我會這般大膽的質問，就連一旁的花螢也是半張著嘴愣住了，他臉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住，過了一會，嘴角又扯出一個陰暗的笑，慢慢地扯出低沉的聲音道：“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