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明媚嬌艷的光透過窗欞照在臉上,惹得臉上癢癢的,我伸手揉了揉眼睛,看見敞亮整潔的房屋不禁開口:“好久沒見過這樣明亮的事物。”
我推開房門,發現許多穿著白衣的弟子正列陣成形練習劍法,其中有一個女子見了我,收劍笑著像我伸出手:“清月,一起啊。”
我有些疑惑地看著她:“你是誰?”
那女子一愣,“我是沂兒啊,清月你怎么了?”
沂兒,洛沂兒?
是啊,我怎么會把她忘了呢。
我搖了搖腦袋,“沒事沒事,可能昨天喝的酒勁還沒過去,我怎么會不記得你呢沂兒。”
“喝酒?我們昨天在后山摘了些靈草就回去了啊,你不是還說闕師叔修煉術法已到瓶頸,要給他做一些增補靈力的湯藥嗎。”沂兒有些不解地看著我,伸手碰了碰我的眼角,手上沾了些晶瑩。
“清月,你哭了?”
我慌忙地擦了擦不知何時落下的淚珠,強行鎮定下來朝人灑脫笑笑。
“沒事,我只是做了一個夢,在夢里喝了酒,與現實混淆了。”
“那個夢你一定很不好受吧?”沂兒心疼地看著我的眼神,讓我心里一陣酸楚。
我像找到了一個知音般,以前經歷的所有心酸和委屈突然有人理解和明白,讓我知道這世上還有人可以知道我這一路的辛苦。
“謝謝你,沂兒,已經沒事了。”
“嗯,我看你這樣是練不成什么劍了,要不我們去找些點心吃,對了,闕師叔那兒不是也常給你備著…”
“清月。”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腦海炸起。
沂兒笑著拉過我的手,指著石階上的一個身影道:“你看,闕師叔來了。”
我看不清那人的樣子。
一瞬間,悲愴的鐘鳴聲突然響起,不知為何心底又泛濫起一陣酸楚,總覺得,遺忘了什么很重要的東西。
忽聽見耳邊響起咕嘟咕嘟的水聲,短短一陣過后,便什么也聽不見了,像是陷進了夜中深不見底的湖心,水底的波瀾卷襲著周圍的一切,將聲音和時間都一并封存湖底。
白影與藍光,墨夜與螢蟲。
我如溺水獲救般大口地呼吸著,身上水淋淋的感觸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哪里還有什么水,身上的皮膚都還干燥著。
我見周圍還是那樣一片碧綠翡色的林地,便知是來了何處。
“你醒了?”這次卿梧就坐在我身邊,端著白玉的茶盞細細品味杯中茶水。
我一時頭疼,想著方才發生的場景,里面的人影模糊起來,像被云霧給遮蓋了。
不應該啊,就算是在夢里看見的,他們也都是我現世所認識的,怎么會連臉都想不清楚。
“想不起來了是嗎。”卿梧目光一沉,端起茶杯撫指轉著,“人間事物對我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可你現在做起人,用著凡間的時間來浪費蹉跎,所感受又是如何?”
我抿了抿唇,不知道他想說些什么。
“沒有什么可以經過歲月而不被消磨的,人的情感是,記憶也是,珍貴華麗的瑙石也是,你所執著的一世之情,其實對你自己來說都無關輕重。”
我大約已經猜到了什么,手不安地放在腰間的玉佩上,反復地摩挲那兩個字。
無心。
“知道為什么是這兩個字么?”他又開口,伸出一指勾過我腰身的玉佩,咔地一下,弄出一條裂痕來。
我登時感覺到頭疼欲裂,痛苦地咬著牙倒在地上,用手指死死按著發脹的頭。
有許多怪異的畫面像汪洋江海一般匯聚到我的腦袋里,我倒吸著涼氣,用手砸著額頭試圖緩解這種痛苦。
沉淀了許久,我才能靜下心來安安靜靜地聽著周圍林鳥飛鳴,或是溪流潺潺。
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那只是你之前的一小部分記憶,你這人身還是太過脆弱,沒辦法繼承之前所有記憶和修為。”
“為什么突然恢復我的記憶?”雖然那部分記憶還沒有完全和身體適應,但我也從零星的記憶里徹底認出了眼前的人,以及之前發生過的事。
“我看你為一個凡人買醉實在是太蠢,現在你恢復這些記憶,也明白你我是一路,是不是覺得之前做的事太不值了?”他頓了頓,突然勾唇像微笑般搖了搖頭。
“不,他連凡人也不算,雖然是月靈玉培養而出單獨的一個魂魄,但終歸也只是我造的,連神格都沒有的殘次品。”
“你說闕寒是你造出來的…魂魄?”怪不得我總覺得和他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我本是月中孕育而出的仙,而月心之中便是這月靈玉。
“可是你為什么要特意讓闕寒和我相遇?”我想不明白。
卿梧重重地放下杯子,沉言道:“他原本就是你命中的一個劫難,如此設置布局,也能讓事情順利些,所以為了讓你不那么痛苦,我已經幫你將他與你之間那些記憶抹除了。”
聽到后面那句話我心里突然冒出了一團火,不管不管地與他爭辯。
“你為什么要做這些事?先是封住我的記憶,現在又封住闕寒的,你以為別人都是你的玩偶嗎?憑什么要任你擺布。”
“你以前從來不會這樣跟我說話。”
“那只是以前!”
卿梧突然目光一寒,有些不可置信地盯著我:“怎么,成了凡人短短數年就已經絲毫不顧往日了?清月,你真令我寒心。”
他是睥睨眾生的神,任何人和事情在他眼里都如塵埃一般渺小,可是如今他看向我,沒有憎恨,沒有憤怒,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感,只是那樣用微斂凌厲的眸子看我,卻讓我有些后怕。
在我的記憶里,卿梧從來沒有這樣過。
我抬眸注視著他看向我的眼神,平靜地說道:“我只是想安穩平凡地度過這一生,至于你說的那些我不會去想,那些對現在的我而言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
他收回目光,撇過頭無言拂袖一揮,周圍的世界又開始崩塌褪色,最終與他一同化作了白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