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瀟最后將視線落在我身上，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他最后似乎說了些什么，我沒有聽見，雙耳似被堵住，視線被遮住，伴著一陣清脆悅耳的笛聲，身體飄到一處荒涼之地。

枯枝殘葉，映丹陽之輝鋪撒大地，一男子踩碎脆薄葉莖，向荒野中的楓樹下行去。

笛聲停了，掛滿金葉的楓樹下，一名女子驀然回首，如熒石般動人的眼瞳中是驚喜，她攜著剪碎月光作飾的藍色衣裙向男子奔去，俏麗地笑起來道：“卿梧，你來了！”

而我此刻卻發(fā)現，這女子的容貌竟與我一模一樣，可我腦海中卻沒有關于這的記憶。

卿梧未言，只淡淡地笑著，寵溺般摸了摸女子的頭。

“這些日子你不知道，銀荔姐姐研習了一支舞，叫《司泠》，說要跳給我看，還叫我今夜幫她奏曲呢！你可是要來的。”女子牽著他的手輕輕晃了晃，似是有些期待對方的回應。

卿梧愣了片刻，反掌握住女子的手，沉聲道：“抱歉…綾煙，今日不行。”

“這樣啊…”名叫綾煙的女子似乎有些失望，卻又很快轉著靈動的眸子抬頭看卿梧，略帶天真地問：“那明天呢？后天，再或者是…”

“綾煙。”卿梧冷漠地打斷她的話語，將她的手放下，暗金色眸子微斂，肅然道：“近日龍族常有幼龍失蹤，他們對鸞鳳族發(fā)難，硬要將此事誣陷我族，此事不究查清楚，鸞鳳全族難安。”

“可是你不是已經查到可能是凡界妖龍所為嗎？”

“雖然已經查到，但是線索不全，龍族不會買賬，如今神界主位尚缺，龍族與鸞鳳族是最有望繼承主神之位的，他們定會拿此事借題發(fā)揮，挑起斗爭。”卿梧伸手扶額，閉眸輕嘆了口氣。

“那卿梧你什么時候能…”

卿梧搖頭，有些恨鐵不成鋼般發(fā)狠道：“綾煙，你也是天地孕育而生的神，你應該多為天下蒼生考慮，你出生便是神，更應明白自己的責任，不止是為了情愛…”

綾煙怔了片刻，隨即點了點頭，附和般輕聲道：“天下蒼生…該為了…天下蒼生么？我明白了，抱歉卿梧，我以后不會再說這種自私的話了。”她說完，轉身跑離了卿梧的視線。

卿梧一愣，想要去追她，卻還是屈指握了握掌心，轉身去處理事物。

畫面褪色轉變。

夜色落下帷幕，明月與驕陽交接時分，一聲稚嫩的焦急聲傳來。

“卿梧上神，龍族攻來了！”

一名滿身血痕的小鳳鳥撲扇著折斷的羽翼，聲嘶力竭地吱呀著撲倒在卿梧的腳下，淡黃的眼皮顫了顫，似乎十分痛苦的樣子。

當卿梧想伸手為他療傷時，他已沒了氣息。

…………

天地間，驟然昏黃一片，似在黃沙中串行的云伴著呼嘯的風瘋狂作響。

風沙里，一只青色鳳鳥與數條金龍相互纏斗，期間不斷有其他鳳鳥隕落，而隨后緊跟著一條龍纏住那些體力不支的鳳鳥，用尖牙鉆入鳳鳥腦后，極力吸吮起來。

只有那只青色的鳳鳥，拖著鮮艷的羽翼不斷地拍飛金龍，甩出風刃將龍斬成幾段，彎頸梳著一邊的羽毛，發(fā)出有些沙啞的清啼。

可惜鸞鳳在天上不斷減少，金龍的數量卻只增不減，那些吸食了鳳鳥腦髓的不僅修為大增，還得到了部分來源于鸞鳳族的神權。

這件事在神典中我也看到過，因為沒有主神，鸞鳳族與龍族本來平分神權，但是因為這次龍族發(fā)現吃掉鸞鳳族便可得到全部的神權，于是對其進行了殲滅。

鸞鳳族中，就連一只雛鳥也未能幸免，通通遭到毒手_____開顱取髓，生生地被吸食。

這次大戰(zhàn)的結局是鸞鳳族與龍族兩敗俱傷，可是看如今局面，卿梧孤身奮戰(zhàn)，身上已經滿是創(chuàng)痕，他真的能一人敵過這些金龍嗎？

心中疑慮時分，天間忽然散出一道光來，接著原本是白晝的天空突然變成墨藍色，天際慢慢升出了一輪明月。

這輪明月散出丈丈如綢的光纏在金龍的身上，接著猛地一收，竟一瞬間將數十條金龍生生擠壓得血肉橫飛！

月光依舊像觸手般延伸著殺死金龍，幾條龍見狀況不對馬上逃也般飛走，而那月光卻也不去追那幾條漏網之魚，只將手邊的金龍通通碾碎。

粘稠的血液染在宣紙般皎潔的月光上，詭邪美麗。

青色的鸞鳥在天上一抖，驟然向地面墜落去，那明月飛速散出一道光墊在他的身后，輕柔地托放在地上。

緊接著，染血的月光崩裂開來，明月碎成了無數晶瑩光片，而明月之中飄出一塊冰藍色的玉石，玉石穿過厚厚的云層，脫離了神界，跌向人間。

而那玉石不是月靈玉又是什么！

沒想到這顆玉石竟與這“明月”有關，只是卿梧為什么在我下凡時給我呢。

似乎這里并不給我思考的時間，畫面在霎那間已經再次變換。

依舊是那顆掛滿金葉的楓樹下，卿梧站在樹下，似乎在等著什么人。

或許是在等那名叫綾煙的神女罷。

畫面開始極速地轉換。

荒涼的土地上開始生出綠芽，開始不斷地生長，漫過了腰身，接著又被烈陽曝曬成枯黃干癟的草芯，最后，覆上了一層皚皚白雪。

那名叫綾煙的神女始終沒有來。

而卿梧靜靜地在樹下，用葉片吹起了那神女一開始吹奏的曲子。

“綾煙？！”聲音中伴著不可言表的驚訝與喜悅，一名身著云鶴繡畫的女子突然出現在此，在看到卿梧木然的神情后，眼神兀地變冷，不悅地質問，“你為何在此處？”

這名女子的樣貌，與先前幻境中一模一樣。

“綾煙…她在哪兒？銀荔，我沒求過你什么…”卿梧的聲音低沉，眸光黯淡。

原來她叫銀荔。

“用不著，你回去吧，你記著永生永世也別想見到她。”

卿梧有些焦急道：“她怎么了？之前說過要給我吹新曲子，我無甚所想，能見她平安我便…！”他頓了頓，憂愁地皺著眉小聲問，“她可是身體有什么不適？”

銀荔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眼神好像在說：

“你為什么不知道她如何了？”

她恨恨反問，“病了？呵……她神隕了！”她平復心情般深深吸了口氣，接著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她為什么那么急著要為你表演新曲，龍族意圖明顯你以為她不知？鸞鳳族神力比之龍族稍見孱弱，她早決定在龍族進犯時解體散靈護住鸞鳳族！”

卿梧似乎被木刺釘在了原地。

他怔怔地看著手心，暗金色的瞳孔中逐漸被鮮紅的顏色填充，宛如丹日散著耀眼的金輝。

天道，認可他成為主神了。

原來在鸞鳳族即將被滅族之際出現的那輪“明月”，是綾煙。

不知為何，我忽然覺得頭疼欲裂。

畫面不斷顫抖，我似乎又看到卿梧站在星河間，對著月亮說些什么。

“你自八月十五滿月時出生，從此你就叫清月可好？”

這是我和卿梧初見的時候，為什么到了這里？頭好疼，像有什么東西在大腦挖著。

“清月，你手里拿著的是什么？又去下界了，難道神界就這么讓你待不住？”是我第一次去凡間玩被卿梧發(fā)現，被斥責。

“以后不許去了。”這是我又偷溜下界多次，又一次被卿梧發(fā)現。

“罷了……看來神界是留不住她了，就連我她也不怎么粘著了。”這是……我怎么不記得，他是在跟誰說話嗎？

他說完這句話后，我似乎聽見一聲若有若無的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