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猙獰怒吼，想要咆哮出聲，可是心中的恐懼感卻讓她只能愣愣的看著他，看著他一步又一步的踏出，看著他一點有一點的前行，他的腳步聲縈繞在她的心中，在她的腦海中嗡嗡作響，她努力的躲避，卻怎么也躲不開他的追逐索命。

他的腳步聲就像勾魂索的嘎吱聲，他越走，便意味著她離死越近，死亡怎能不讓她恐懼。

天幕終于走到骨球三步遠的地方，他忍著嫩肉撕裂的劇痛，抬起頭來，看著丑陋無比的魔蝎女：“你去過猛虎寨？”

魔蝎女被天幕的兇悍攝住心神，只能無端的點頭，又無端的搖頭，她猛地一嗅，聞到了他身上令人陶醉的氣息，是一股熟悉的味道。

天幕看著黑蠱上的灰白之氣，頓時明白過來，菩薩渡劫，奇異天地，都是真實發生的，自己將那手骨扯下時，上面還有自己的血肉，正是這一點血肉，讓魔蝎女如此詭異，生命力旺盛之極。

可是，可是為什么菩薩會是三百年前，自己不是才剛剛經歷過嗎？而且青嫣兒當時卻沒有發現這一切，太過詭異了，這一切都像一個夢，虛幻得沒有絲毫真實性。

天幕重重搖頭，這一切都不是現在的他，想得明白的，還是將眼前的魔女砍死，給花前輩報仇雪恨重要。

天幕道：“金光圓絲，想必你很痛苦吧，想要這個嗎？”半邊冰羽玄斧之上，彌漫一股黑白之氣，不是兜兜與魔蝎女的灰白之氣。

魔蝎女陶醉渴望之色，她抖動脖子，吐出分瓣的烏黑舌頭，身體向前一伸一伸，想要舔舐冰羽玄斧上的生死之氣。

天幕微瞇雙眼道：“你去過猛虎寨嗎？”

魔蝎女凄慘一笑，猙獰的臉龐撕裂成花成的模樣，嘴里還念念不忘道：“原來是你！原來是你！你可讓我找了三百年，讓我找了三百年！今日我要讓你嘗盡時間的丑陋，體驗你們人族的陰暗，我要將你折磨致死，活活把你煉成蠱，讓你絕望痛苦！”

她的臉不斷變化，卻依然是花成的臉頰，不同的只是線條不斷抖動，漆黑的烏血，縈繞在她的臉龐，嘴里叫出的是凄慘哀嚎之聲，仿佛她經歷這十八般地獄，遭受苦集滅道的毒刺。

魔蝎女突然將嘴中的彎刺，射向天幕。

彎刺飛舞旋轉，眼看就要落在天幕身上時，兜兜兜兜頭上的無色之花，掉落一瓣花瓣，花瓣一與彎刺接觸，便緩緩融化，從彎刺中啪的一聲掉落在地。

彎刺似無風的風箏，跌落掉在地上。

一道無色無形的光席卷而出，白色的，不，不是白色，是純粹得沒有顏色的白，白是雪地映襯出來的顏色。

褪去了所有的顏色，卻不失神圣之色；映襯了白雪的顏色，卻不失本來之色。

天空頓時黯然失色，大地被染的雪白，萬木妖艷的搖動，周圍的一切，都被一瓣花瓣改變。

天幕雖然不懂占卜之術，可是作為一個修行者練氣士，他也明白，這里的風水被改變了，一改窮山惡水的舊樣，變為了錦繡洞府，蛐蛐成精，抱木之樹成妖，天地規則也被改變，這方天地，卻沒有震怒，也沒有任何反應，仿佛這種改變，也是它所期望著渴望的。

天幕輕輕一動雙腳，趕走那粘人的蛐蛐精，將地上的無色花瓣拾起，做賊心虛一樣，看了看四周，將那花瓣塞入兜兜的嘴里。

福山新雪，北風微拂，樹妖裂開大嘴，一股蘊含草木味的清香襲來，讓天幕頓時神清氣爽。

天幕一下睜大雙眼，手中的半邊冰羽玄斧一斧砍下，魔蝎女還沉醉在鳥語花香的幻想中，她那在劇烈爆炸中絲毫沒有損傷的脖子，輕易間便被冰羽玄斧切開。

咚的一聲，她臉朝下，后腦朝上，掉落在地，無聲無息的死去。

烏黑的黑蠱，仿佛失去了目標，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她的軀殼上四處奔走，枯骨上也沒有再生長出血肉，骨球上灰白之氣，慢慢消散。

天幕一斧砍在骨球上，一通噼里啪啦，將堅硬無比的骨球，劈得粉碎。

嚓的一聲，火折子一點，魔蝎女的尸體便熊熊燃了起來。

天幕拿起崩口的拔風刀，一摸懷里的兜兜，暖意傳到他的心里。

他驀然回首，那紅衣女子卻在火堆中熊熊燃燒，天上沒有任何星光，沒有明月，一切都是那么詭異。

幽靜潔白的山林間，詭異的天空，燃燒的尸體，卻顯得那么和諧。

就像把所有不合理的東西，揉在一起，這一切卻否極泰來，顯得合情又合理。

眼前這稀罕的一幕，天幕久久流連，多看了燃燒的尸體幾眼，腦海中閃出一道靈光，可是卻又怎么也抓不住。

他再一次揉了揉迷糊的眼睛，摸了摸兜兜頭上的四朵花瓣。

他收起喜悅興奮的心情，心中卻泛起深深的疑惑，這一切的聯系又是什么，仿佛這一切都與菩薩渡劫有關，可是為什么他卻總覺得缺少了一環。

迷霧漸漸散開，可卻又越發難解，就像一個人走出一座迷宮，卻發現外面是另外一座更大的迷宮，這些迷宮一座套一座，座座相接，座座向連，等待著他的解答。

他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的疑惑趕了出去，懷抱著兜兜，向著漆黑的天空：“菩薩，總有一日，我會站在你的面前，細細向你請教！”他嘿嘿一笑：“我喜歡當大哥，你那光頭，我也甚是喜歡！”

***

極樂世界，菩薩光頭一閃，嘴中的禪語響起：“果之將來，你準備好了嗎？”

菩薩的周圍是數不清的僧侶，羅漢，菩薩一語，驚得眾僧面面相覷。

菩提金葉跌落，金色樹葉嘩嘩作響。

菩提樹下，蒲團上的鷹鉤鼻男子似笑非笑，看著手中億萬佛土，大千世界，一聲滄桑老邁的聲音響起，像是在同菩薩搭話：“身死魂消，皮之腐臭，骨之糜爛！”

菩薩一笑，嘴角一顫：“生死不死，魂將永存，三魂七魄跌落鬼淵，身化大千，我之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