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梅花，你給俺滾，俺們紀家不歡迎你......”

紀桐被奶奶王小花中氣十足的叫罵聲吵醒了，撩起身上搭了一角的大紅色毛巾被，下床，端起搪瓷大茶缸，咕咚咕咚大口喝著涼白開水。

清涼的白開水下肚，驅走夏日的炎熱，紀桐清醒了，環顧四周，好像又置身夢境。

哪里不對？腳下踩的是沒有一絲光亮的水泥地面，哦，忘了穿拖鞋。等等，頭頂是木頭椽子排列整齊的房頂，老舊的家具，泛黃的白墻上貼著自己的幾張獎狀.....

這里的一切分明都是老家舊宅。老家舊宅不是已經在十年前推到重建了么？鏡子映出長滿青春嘎達豆的稚嫩少女的臉，這是夢回少年時？奶奶也去世好些年了啊？

“徐梅花，俺家老大都被你氣住院了。別給臉不要臉！滾出去！”

奶奶王小花的聲音又傳了進來。

來不及多想，紀桐胡亂套上衣服推門出來。

院子里，胖胖的王小花舉著一個高粱穗扎的笤帚，指向幾米外一個涂脂抹粉身材瘦小的中年婦女。紀桐認出那個婦女是西鄰居徐梅花——徐寡婦。

“大娘，看你說的這是什么話啊？你家老大肚量太小，怨不得我！”徐寡婦操著半土不洋的普通話，懶洋洋的答話。

徐寡婦好吃懶做，尖酸刻薄，還愛貪小便宜。紀桐家攤上這樣一個鄰居也是夠受的。依稀記得紀桐上大學以后，徐梅花的大閨女攀上城里有錢人，他們一家子都進城了，紀家才恢復平靜的生活。

徐梅花無視王小花笤帚的威脅。因為紀家早就分家了，紀奶奶跟著老二生活。紀老大家還輪到王小花做主。再說犯得上為進家門這點小事就開打？

徐寡婦看見站在屋子門口的紀桐，滿眼算計的開口道：“小桐在家呢！你家這捆韭菜我借走了。改天從菜地里割了還你家。你奶也忒小氣了！”

徐寡婦邊說邊走向放在香椿樹下的菜籃子。韭菜這種東西，家家戶戶都有種，徐寡婦懶得等著大太陽跑趟菜地。

年少時候這個徐梅花沒少從紀家借東西，還都是有借無回的那種。不管現在是不是在夢里，三十好幾歲靈魂的紀桐可不會再受這氣。

紀桐一個機靈，快步跑向香椿樹，一把拿起菜籃子，一股腦把里邊的韭菜全部倒進豬圈里。

“徐姑姑，俺家現在沒有韭菜了。”紀桐拿著空空的菜籃子展示給徐寡婦看，暗爽，我就是喂豬也不會便宜了你！

豬圈里，小豬仔哼唧哼唧用粉色小鼻子拱著小主人新投喂的韭菜，吃的歡快，小尾巴來回擺動著。

“小桐，誰教你的，這么不懂事！”徐梅花眼睜睜的看著馬上到手的韭菜飛了，氣憤的差點跳起來。她家臭小子嚷嚷了一早上要吃韭菜雞蛋的餃子了。

“今天，老娘教你做人!”徐梅花瞬間搶過紀桐手里的菜籃子，跳起來就要照著紀桐頭上打過去。

紀桐下意識向后躲閃，腳底踩空，摔倒在院子里。

當然徐梅花也只是差點跳起來。奶奶王小花怒火就蹭的一下子冒起來了，先一步跳起來，掄起笤帚打掉了徐梅花手里的菜籃子。

之前，奶奶王小花確實掄著笤帚嚇唬徐梅花。可是孫女紀桐是奶奶王小花的逆鱗，誰都不能說我們家大寶貝一句壞話，徐梅花還想上手打人，這還了得。

“俺家桐桐輪不到你管!老寡婦，懶到家了！一把韭菜也要借，臉皮真厚......”最傳統的國罵從王小花的口中一串串的吐出，還不帶重復的；同時手上也沒有停，繼續胡亂的拍打著對方。

“大娘啊，打人別打臉啊！”常年不勞作身材瘦弱的徐梅花，嘗試著去薅王小花的頭發，奈何王小花一把笤帚防守得密不透風，只能捂著臉東一下西一下的躲避著。

“你還有臉上俺家！”奶奶王小花笤帚舞得上下翻飛，打得徐梅花嗷嗷叫！

紀桐看呆了，自家奶奶真是一把打架的好手，一時也忘了爬起來。院子是土地的，剛剛下過雨，還很濕潤。紀桐沒有受傷，身上蹭了不少泥巴。

紀家的熱鬧吸引鄰里們過來，紛紛勸架，拉開了打人的奶奶王小花和被動挨打的徐梅花。

“小桐奶奶，氣大傷身，消消氣。”紀家本家的一位奶奶把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的王小花扶到小板凳上坐好。打人也是力氣活。

眾人再看徐寡婦，頭發成了雞窩，掛著笤帚只枝，臉上的劣質粉掉了大半，手臂上小腿上多處都是笤帚枝捋的一道道紅印，有些地方刮破皮，有輕微的出血。

“打人了！出血了！紀家大娘倚老賣老，欺負人！”徐寡婦一看這么多人立馬坐地上嚎嚎大哭。

“胡說，徐梅花！你有沒有良心！你.....”奶奶王小花一聽就氣不打一處來。

“大娘，我怎么沒良心，剛剛大伙都看見了。您打我，我可是一下也沒有還手。”徐春華這會兒把嚎啕大哭轉變成嚶嚶嚶哭泣。

“大伙，評評理，是不是啊？”

“大娘，您年紀大輩分高，我徐梅花是小輩。您打我，我可不敢還手。”徐寡婦說完還可憐兮兮的看下四周。

“是呀，小桐奶奶，有話不能好好說嘛？”

“二十一世紀了，咱們都是新農民，動手打人總是不對的。”

“就是啊”

鄰里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附和著徐寡婦。

“放屁！徐梅花，你咋不上天啊！你不說俺為啥打你？”奶奶王小花氣的直顫抖！

紀桐聽得也很氣憤，徐寡婦絕對要作妖！

“大娘，打人總是不對的。你看我這全身都出血了，小桐奶奶您是不是得賠點醫藥啊！”徐寡婦還挺佩服自己的聰明勁，不還手就等著要錢呢。“大娘啊，咱們是鄰居。我也不多要，一百五十塊錢，您看怎么樣！”

“好你個徐梅花！挨打沒夠！”王奶奶抄起笤帚扔向徐寡婦。

徐梅花輕巧的躲過笤帚的襲擊，“大娘，打人違法！咱們私下解決，一百五十塊，不然就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