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碰碰我說:“上課了,羅歸。”
“哦。”我急忙抬頭看黑板,老師還沒有來。我看李薇課桌上放著語文書,急忙把語文課本從桌堂拿出來放在桌子上。
“這是給你的。”文姨來接我時遞給我幾頁紙。我疑惑地看著文姨,試探著伸出手,沒有接。
“你爸爸給你的。”文姨笑著對我說,把這幾頁紙塞到我手里。我看著文姨,她大眼睛又轉起來,就像語文課本上的大字,黑得很好看。
文姨和我一起走回家,我邊走邊讀“爸爸”給我寫的東西,讀著讀著頭停下來,這是......公式?許多我沒看過的公式排列在紙上。
這是鐵鋁的反應,那怎么會有這么多公式?我看不明白。盯著這些公式思考,父親給我這些是做什么?
我接著往下翻,原來這是第二頁,怪不得我看不懂。下面的才是第一頁,是我自學弄懂的知識,父親怕我不懂,將最簡單的公式都一一列了出來。后面還有一張紙,是一段話,寫得很整齊,字也很大,是用鋼筆寫的,藍色的墨水陰在紙上,蘊出一圈藍色的環。字也變得粗粗的,很笨拙。這段話是用信的格式寫的,稱呼也是寫信常用的敬稱。爸爸竟然稱我為“尊敬的兒子”。
“尊敬的兒子,您好。我是你的父親羅覺民。我不能回答你的問題,對不起。好好上學,好好學習。這是我想到的一些你學習上能用到的東西,這是化學。物理你看不懂。”
結尾的署名是“父親,羅覺民”。我讀完這段話,重復念著“好好上學,好好學習”這八個字。爸爸讓我好好學習。
這樣一段段話經文姨手帶給我,我已經攢了十一封“信”了,也有九天沒有看見父親了。
有時是一封,有時是兩封。只要一有“信”,文姨就來接我放學,新奇地搖著手中的“信”,笑看我伸手的樣子。
文姨總會鄭重地將“信”交到我手上,然后我一路讀著信跟文姨回家。
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沒有告訴任何人。徐阿姨也不知道。
時叔叔還沒有回來,也沒有來信。徐阿姨每天數著時叔叔離開的時間,已經十幾天了,怎么還不回來呢?徐阿姨只是輕輕地自言自語,從不問我和文姨。我看著站在日歷前的阿姨,笑著對阿姨說:“叔叔就快回來了。”
“嗯,快去寫作業吧。”徐阿姨總是抿嘴憋著笑轉過身來,讓我快回屋寫作業。
時叔叔不在,我的作業也沒人翻看檢查。我看著作業本坐在書桌前檢查自己這幾天的作業,都是優。等時叔叔回來就不用擔心了。
我練完今天的字背完一首古詩上床睡覺,又想到今天父親給我的信。上面的話和以前的不一樣。
“尊敬的羅歸,這是今天的物理題,你做完后可以讓我看看。”今天的話很簡短,沒有說其他的,其實除了第一封信,其他幾封都很簡短。但都沒有說讓我做完后給他看。他要檢查我做的題。以前只是一些公式,沒有題,這次確實有一道很難的物理題。我思考了一路,都沒有想出來。現在也想不出來怎么解答。電磁力合起來,怎么解?我沒有做過這樣的題,老師上課也沒有講過,我自學化學比較多,高中課本上的題我也都會做。父親給的公式也全都能看懂,而且一遍就能記住。但是物理,我沒有自學過太多,高中的知識勉強會一些,一些題都解不出來。爸爸給我的這道題高中課本上也沒有,父親還給我畫了一個圖,上面有一些點點叉叉。這是磁感線,但是這道題怎么解呢?我不會。
我躺在床上腦子里一直想這道題,怎么解呢?其實父親問的問題我都沒看懂,更別談解了。我又坐到書桌前打開臺燈看物理書。這是徐阿姨給我借來的舊書,我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眼睛干疼。我看了很久才讀完一頁,反復想了幾遍一個小小的粒子在我腦中回旋彈出,我似乎有些理解了。
我又拿出題看,還是不會解。問問文姨?說不定她會呢?我這樣想著,上床睡覺了。
我早早起床到客廳里讓徐阿姨有些吃驚。怎么起得這么早?叔叔不在家。我笑笑沒有說話。
自從上初中后時叔叔就建議我要早起。我小時候有早起的習慣,可是后來就開始賴床,一直賴到六年級。我上初中第一天早起了,第二天也早起了,只是比第一天晚一些,第三天便起不來了。時叔叔敲門將我叫起來,還對我說了一句古語。“最忌一日曝十日寒。養成習慣就好了。快,起來。”
從那以后我就早起了。最近父親回來了,文姨又來了,時叔叔一走,我又每天思考物理化思考到很晚,所以漸漸起得遲了。今天早起讓徐阿姨覺得有些奇怪。
“文姨。”我悄悄拉拉文姨衣袖,小聲跟她說:“我有題不會,想問你。”
文姨眨眨眼睛,也像我一樣把頭湊過來小聲跟我說:“好。等會兒我送你去上學,我們路上說。”
“好。”我點點頭,端正坐姿吃飯。
徐阿姨從廚房出來說:“快吃飯,吃完去上學。”
“嗯。”文姨輕快地替我答了一聲,沖我調皮地眨了眨眼。
我也對文姨笑笑,心里竊喜,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別人誰也不知道。還有爸爸,但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