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的眼神和臉龐在我腦海中起起伏伏，腿上的麻木讓我眼中漸漸有些花，怕別人看見，我仰了仰頭。

羅石跟著張迎軍進進出出，查點洪水過后的受災情況。

他們兩個膽子很大，竟然偷偷地去水里撈東西。

張迎軍看著羅石一次次往深水中走，心提到嗓子眼，等羅石一次次手里滿拿著東西退回來時，張迎軍才舒一口氣。

兩人幫著上集村的鄉親們抬東西，重新安家，統計人口和糧食，以及統計房屋情況。

張迎軍拿著紙筆在前面記，羅石成了她的小跟班跟在后面。

張迎軍板直的腰板很像樣子，看得周圍小伙子都心癢癢，這樣的姑娘不好找啊，這樣的姑娘不多見啊。

羅石興沖沖地跟在張迎軍后面，忙前忙后直忙了一天，等大家一起吃晚飯時，羅石端著飯碗來屋里給我送飯，一臉傻笑。

“咋了？”我問羅石，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添了笑容，倒讓我記起他的年齡來，不過十五六歲，還真是個孩子，雖然他表面上成熟得像一個小伙子。

“我今晚就跟她說。”羅石笑著跟我說他計劃，他等不及了，生怕這樣一個好女子被別人搶走嘍。

“你才十五。”我只能想到這個理由，很無力地想阻止羅石犯紀律。

“我舅舅十七歲就有孩子了?！彼f得理直氣壯，將婚姻想的很簡單，絲毫沒有拖泥帶水，他這個年紀，也想不到那些麻煩。

我心里又現了那個背影，灰灰的在眼前抹不去，想到這個我就想到李薇，想到李薇的眼神，我的心就起起落落，找不到一個出口。

一股憋悶攪在羅歸心中，他還是無法給李薇一個答復，一如當初。

山高水長，路太遠，心也太遠。

羅石晚飯時悄悄對張迎軍說“今晚我給你捉魚吧?！?/p>

張迎軍笑笑，她覺得羅石在瞎說，現在捉什么魚呢？晚上去水邊很危險，這是會丟命的事，她搖搖頭說：“別鬧了?！苯裉焖呀浺娮R過羅石的膽大，齊腰深的水他眉頭都不皺一下就趟了過去，這是一個愣頭青，可又是一個真漢子。

張迎軍說不上來，她第一次無法直接評價一個男人，她知道李沖是一個好小伙子，熱絡勤快，羅歸是一個不一樣的人，他白凈又有學識，羅石呢？每次見面都不一樣，一開始病病殃殃的，挺過來后又變得結實剛健，他強壯地身體和骨骼帶著一股靈勁兒，也帶著一股野性，這讓張迎軍忍不住地去想他，尤其是今天，張迎軍又見識到了他的另一面，心頭的感覺說不上來。

鬼使神差般的，張迎軍看著羅石消失的背影，看看周圍沒人，她還是跟了上去。

雖然她知道這是胡鬧，心里也不太相信羅石真的會給她抓魚，但她還是跟了上去。

兩人站在高高的大壩上，黑夜中只能看清對方的輪廓，羅石那健壯的身軀就更顯得高大和安全，讓張迎軍不自覺地變小了。

張迎軍將一條腿抬起來，單腳站在高坡上，兩只手摸著自己的兩個辮子，爽利和稚氣就在這時候顯露了出來。

“你找我干什么？”張迎軍先開口問了，因為黑夜中羅石總是不開口，一直沉默地站著。

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的，寥寥幾顆小星星閃著，正好冒頭在張迎軍的頭上，照得她眼睛很亮。

羅石站在張迎軍的對面，從張迎軍站到這里開始，羅石就開始在心里組織語言，他想把話說得漂亮一些，讓對方知道自己的真誠可靠。

羅石腦海中都是畫作，有些是舅舅的，有些是舅媽的，水墨畫和油畫摻在一起，就像舅舅舅媽的人生和婚姻，和諧暢達，美滿知足。

羅石想不出來張迎軍是什么畫，他偷偷地畫了很多副“她”的畫像，每一幅的五官都是模糊的，他覺得他描摹不出，應該用一張好的畫紙，一只好的畫筆。

羅石畫出了張迎軍的神韻，卻不敢面對她赤誠如泉水一般的五官和笑容。

“我喜歡你，我要娶你。”羅石赤裸裸地說了出來，腹中草稿全毀，沒一句用得上，他硬氣地看著對面這個女孩兒，他就是要娶她，理直氣壯也無所畏懼。

張迎軍愣了，黑暗中臉燒了起來，她知道有人喜歡自己，可能還不止一個人。走在路上，走在田里時，總有小伙子用眼神瞟自己，有喜歡有崇拜或者還有調戲，但她都接受了，她的底氣和驕傲，她的爽朗和利落讓她不在乎，她一手好活計更讓大娘嬸子們稱贊，她是一朵花，值得別人捧著。

可從沒有人直咧咧地沖她表白說“喜歡”，更沒有人說要娶她。

張迎軍一下愣了，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羅石。

她想的不是這樣的，她一向是一個有主意的人，她的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計劃走，她繡花做衣服織毛衣，她下地干活推碾子，她將自己變成了全村最好的女孩兒，她也同時為自己挑選著小伙子，只是她想的是“羅歸”。

羅石這一鬧攪亂了她所有預想，一時讓她失了主意。

張迎軍不知道怎么辦，也不知道要怎么說，她心里明明想的是羅歸，或者說是羅歸那樣的人，可為什么不能像往日一樣大方地拒絕呢？

張迎軍不知道，她轉身就往回走，耳朵燙得厲害。

“哎！”羅石見張迎軍走了，急忙抬腳跟上，他不知道張迎軍是什么意思，這沒頭沒腦的，怎么就走了呢？

羅石一路跟著張迎軍往回走，張迎軍越走越快，羅石也跟著快起來，張迎軍突然停住，她想讓羅石別追了。

羅石“咚”地撞在張迎軍身上，兩人一晃險些倒下壩去。

羅石一下抓住張迎軍，將她拽進懷里，兩人胸膛緊貼。

張迎軍感受著羅石剛健的身體，胸膛起伏的呼吸聲，一股男人的味道和野性吸進張迎軍鼻腔，變成一陣臉紅滾燙。

從沒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過一個男人，就像鄉野間大風的氣息，熱、快、猛！

兩人穩住一會兒后，張迎軍還沒有離開羅石懷抱。

羅石大手抓住張迎軍，羅石沒想到她竟然是一個嬌小的女人。

“我......”

羅石不想放開張迎軍，他覺得自己竟然不放開人家女孩兒的手，就應該說些什么，說些什么呢？他不知道。

“嗯?！睆堄姷吐暣鹆艘宦暋班拧?，讓羅石一時沒反應過來。

“嗯”？這是什么意思？羅石還是攥著張迎軍的手，他沒意識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將張迎軍攥得生疼，手腕上留下一道紅印。

張迎軍噓聲“嘶”一聲，羅石下意識地松開手問：“疼了？”他這才想捧起張迎軍手看，看看被自己捏成什么樣了。

“不是，我......”張迎軍想說自己答應了，又見羅石這一副笨樣子，氣不打一處來，轉身走了。

“哎！我！”羅石叫住張迎軍，快走幾步跟上去，剛發完洪水，走一步就滲出一步水，很快兩人就濕了鞋褲。

“我說嗯了。”張迎軍急了，回頭沖羅石壓著氣喊了一句。

羅石摸摸腦袋，心里一遍遍想“你說嗯了，嗯什么？”想了一會兒才明白她這是答應了，立刻就激動地叫起來，快跑幾步追上前面的張迎軍，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啊！”張迎軍驚出聲，天暈地旋地陷在一個男人懷里，被羅石抱得很高。

羅石抱著張迎軍一路跑一路喊，腳下濕濕滑滑，幾次險些跌倒，大壩上留下一路深深淺淺的腳印，驚得張迎軍心驚肉跳，手緊緊攥著羅石胸前衣服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