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收到了李薇的來信,仔細地讀完以后鋪開紙準備回信,這是我第一次給李薇回信,準備正視這件事,突然感到羞愧。
我鋪開紙小心翼翼地落筆,仔細斟酌應該用什么字眼,這封信直寫了一上午還沒有寫完,我吃完飯接著趴在炕上琢磨,比上學時做作文還要難。
一肚子話都寫不出來,這些話太白了,相對于李薇的文采,我實在自愧不如。
我趴在炕上一天,還沒有完成這封信,幸好大家都沉浸在新年的氣氛中,家里只有我和平哥兩個人。
平哥一直坐在炕上看書,無暇理會我,我這才松了口氣,接著寫信。
“你點燈熬油地寫什么呢?”平哥湊過來看。
我慌忙地捂上信紙,怕平哥笑話我拙劣的文筆,和連不成句的文字。
平哥見我一臉緊張的樣子,眼睛一轉就猜到了我在干什么,笑著說:“給對象寫信?”
“嗯。”我點點頭,不知道說什么好。
“還聯系呢?就是一直給你寫信那個?”
我這才知道原來平哥他們早都知道了,就是一直沒有說,他們都覺得我沉默寡言不合群,所以不開我玩笑。
“寫得真誠點,長年見不著面,容易壞事。”平哥像個老人一樣,說得有些傷感。
“你咋了,平哥?”
“我原來也處了一個,后來就散了。”
“咋散了?”我話問出口,才覺得不妥,急忙道歉。
“沒事兒。”平哥擺擺手說,“我一下鄉,她就嫁人了,我走那天她正好結婚。”
我心底有些蒼涼,沒想到平哥的成熟是這樣殘忍的經歷換來的,他竟然有這種經歷,我一時之間不知說什么好。
我抬頭看著平哥想安慰他兩句,又從來不會安慰人,急得腦門上都是汗。
平哥笑笑,摸摸我頭發,轉身出去了。
我看著平哥的背影,覺得自己和他相差甚遠,他才是男人。
我用了三天時間寫完了給李薇的回信,信寄出的那一刻,我無比地期待李薇的下一次來信,我仿佛能看到李薇的眼睛,眼前都是她抬頭低頭的樣子,和她小小的聲音。
開春點麥子趙三伯的鐵匠鋪又開始熱鬧起來,打農具的排不上號,各隊都開始上趙三伯哪里訂做農具,羅石也就被臨時拉去幫忙了,我們剩下的六個人就都到了田里點麥子。
我從沒見過這種農用工具,就像是一個葫蘆一樣,長長的把手一直伸到土里,順著把手放下麥子粒,很快就可以長出麥子來。
李沖點得很快,拎著“葫蘆”很快就走了一條攏,嚇得張老伯急忙叫他,讓他慢點。
張老伯告訴我們,點麥子不是收割莊稼,要慢工出細活,要是點得太快了,麥子籽埋得不深是長不出麥子來的。
他說著用手挖開李沖點過得的地方,發現李沖點得很不均勻,有的地方一大堆麥子籽,然后連著很大一片沒有籽,張老伯笑著嘆口氣,拿著工具將李沖點過的地方又點了一遍。
我點得很慢,光禿禿的田地里幾乎都是嬸子大娘們和我們這些知青,男人們都在忙著收拾農具,翻晾去年的糧食,等著過幾天翻地、壓輥子。
李沖干了一陣后停下手問:“怎么沒人來送水?”
“想村花了?”魚歸淵笑他。
李沖搖搖頭嘆口氣,望著前面田野,有些若有所失的樣子。
大家都笑他這是思春了,李沖放下工具就撲過去,跟醉不倒打成一團。
我看著李沖眼里的落寞,他好像并不真正高興,果然他跟醉不倒打了一會兒就停下了,好像全身沒勁似的。
“你咋了?”中午休息時醉不倒問李沖,覺得他今天不正常。
“沒咋。”李沖回他,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一天夜沒提起精神來。
我看著李沖這樣子,大致猜到一些,想想羅石,我也不知道怎么辦,兩個都是兄弟,可這事又不是我說了算,我不能告訴李沖,也不能告訴羅石。
遠處也是田野,高高的天,淡淡的云,下面一群青春少年,戴著草帽拿著鐵耙子正在翻地。在這一群青年中間,有一個美麗單薄的少女,她還是那樣羞澀,沉默而又希冀,她靠著一封封信牽系著遠方,遠方那個少年。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李薇收到羅歸這封信,眼前就如同看見他騎著馬親自過來了一般。
“見字如面,安否?”李薇想著羅歸信中的話,信中的每一個字一定都是他用盡了心思的,她了解羅歸,以他的文字水平,這封信一定寫了好久。
她在心里低低的念著,她戀著遠方那個少年,終于收到了他第一封來信。這讓李薇失落緊張的心又陷了下去,開始想入非非。
李敏和宋楓讓李薇很羨慕,看著宋楓牽李敏的手,李薇就想起在小胡同里的日子,想起兩人別扭的牽手、放下,臉紅心跳。每想一次李薇都臉紅心跳,仿佛就在昨天。
從第一封信寄出后,她就滿懷期待,境遇和生活對于她來說沒有什么,她一心想著的就只有羅歸。
李薇想的失神,聽見宋楓叫她,驚得抬頭看,發現大家都落下她好大一截了,趕緊笑著追上去。
宋楓轉身幫李薇翻了她落下的一塊,又轉身去幫李敏。
李薇沖李敏點頭表示感謝,這是宋楓經常做的事情,不單單幫李薇,也幫和李敏要好的其他女知青。這并不是他樂于助人,而是另有目的。
宋楓喜歡李敏,他追求李敏的策略很正確,先從李敏朋友身上下手,幫助幫助這個,幫助幫助那個,讓她們跟李敏說自己好話,一來二去在李敏心里就留了一個十分好的印象,后來接觸過后,李敏發現他雖然使了些小心眼,但也確實是個有趣的好男生,也就跟他處了起來。
李薇看著他們整天膩在一起,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就更想羅歸,羅歸怎么樣了呢?李薇心里癡癡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