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到峽山的路是303國道的一部分，很容易打車，不過從峽山往連云村里面走，就是偏僻的村道，顧晴川等了半天，還是見不到一輛車，只能徒步走。

等他走回連云村，遠遠的看到連云村小三層高的小樓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六點半了。

此時夕陽斜照，暮色蒼茫，一天的喧囂褪去，天地之間寂靜安寧，山巒不動，靜水流深。

此情此景，和顧晴川印象中小時候的村莊一模一樣。

可惜，實際上，連云村早就成了空村，有能力的早就搬到羅坳圩上或者縣城，年輕的呢大多數都外出打工了，還留在村里的，大多數都是九九六一部隊。

人已遠去，屋舍空留，十幾二十年前傍晚時炊煙裊裊，老牛低哞的盛況早已不再，整個村莊，已經失去了活力。

若是沒有意外，等待這個村莊的，或許就是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寂靜的群山中，不能濺起一朵浪花。

顧晴川低嘆一聲，信步向前走去，快要靠近學校的時候，見到弟弟顧山背著書包匆匆忙忙的從校門口跑出來，根本沒有看到顧晴川，就向校園后山的小樹林走去。

“小山……”

顧晴川還沒有喊出口，就眼睜睜的看著顧山的身影快速的消失在山包中。

“小山這是搞什么，這么晚還沒回家，又去后山干什么？”

顧晴川被弟弟鬼鬼祟祟的行為引起了好奇心，偷偷的跟了上去。

連云村小的后山中有一處平地小樹林，長著稀稀落落的杜英和幾叢黃竹，有許多黃竹被人為的推倒，橫在地上，非常適合當椅子坐，是許多學生都樂意來玩的地方。

顧晴川小時候就經常來這里玩，只是那也是課間的時候，下課了還是第一時間的回家。

顧晴川心中狐疑，悄悄靠近樹林，還在外緣，就聽到聲音傳來，仔細一聽臉上就露出古怪的笑意。

“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我要這地再埋葬不了我心，我要這漫天神佛都消散……”

念完了這段中二的臺詞，只聽得顧山咳嗽一聲，開始唱起歌來。

令人佩服的是，還有伴奏。

“這小子，把爺爺用了十多年的收音機都偷偷拿出來了。”

顧晴川無語的發現，弟弟顧山從書包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錄音機，也不知道他怎么調的頻道，竟然搜到了戴荃的《悟空》。

“……踏碎凌霄，放肆桀驁……”

變聲期的小男生那公鴨嗓子唱起歌真是要命，顧晴川都差點忍不住跳出來。

“楊璇，你這個老妖婆，我才不會怕你呢?！?/p>

“明……后天你要是再敢搶我的橡皮，我就不客氣了，一棒把你打哭?！?/p>

嚯嚯。

顧山說話間又拿起一根杉樹棒子，學著六小齡童的樣子，胡亂噼里啪啦的舞動了一番，最后一棒打在面前的杜英樹上，一下子就打下一根樹枝下來。

“哈哈哈，知道我的厲害了，怕了吧，跪地求饒吧，本大俠棒下不殺女流之輩。”

顧山想象著自己一棒子把校霸楊璇母夜叉震懾，想象著她跪地求饒的樣子，不由得開心的哈哈大笑起來。

“這小子，居然被女孩子欺負，忒丟人了。”

顧晴川搖搖頭，無聲的退走，他可不想出現在現場，傷害小男孩脆弱敏感的心。

回到家里，老媽宋銀花看到，臉色就不是很好看。

“你回來干嘛，怎么不住賓館，是不愿意么？”

“媽，我好餓，還有剩飯么，給我熱一下?！?/p>

顧晴川知道怎么對付老媽，捂住肚子可憐兮兮的看著老媽，宋銀花看了一眼不爭氣的兒子，無奈的進廚房熱飯去了。

大廳里，從東昌市運回來的魚缸放在那里，兩尾極品龍魚在魚缸中游來游去，生龍活虎，并沒有異狀。

魚缸旁邊，一家人興致勃勃的在一旁觀看，爺爺顧建國甚至是拿了一個放大鏡在看，一邊看還一邊對著手上的書比較，時不時的發出驚嘆聲。

“極品龍魚，居然有這么小的極品龍魚，書上說，龍魚是越大越漂亮，這么小還品相這么好的龍魚，非常少見啊。”

“小紅，你要乖哦，不要搶小金的東西，剛才都是你吃的，小金都沒吃到。”

另一邊，妹妹顧瑤一點一點的扔魚餌下去，一邊有模有樣的教導魚兒聽話。

甚至，她連名字都給起好了，更紅那一條叫做小紅，金色更明顯的叫做小金。

好惡俗的名字。

話說顧晴川本來還想給起名白申王潔的。

“小川，你這兩條紅龍哪里來的，品相很好啊，要不少錢吧?！睜敔旑櫧▏吹筋櫱绱ɑ貋砹司蛦柕?。

“沒有花錢，是一個朋友送的?！?/p>

老媽把飯端來了，菜是野山椒肉絲、辣白菜，都是開胃的菜，顧晴川直接將菜扣在飯上，稀里嘩啦吃的很是暢快。

對于老爺子的問題頭也不抬的隨口回道。

“不要錢，白送的！”

顧建國一直覺得自己養氣功夫還行，但是聽到顧晴川這話，也差點驚掉眼睛。

他雖然不是很清楚極品龍魚的具體價格，不過想想也知道，品相這么好的極品龍魚，要是碰到號好這一塊的有錢人，肯定價值不菲。

居然有人這么大方，直接送給自己大孫子！

“原來大城市的人這么好，那我長大了也要去，要是碰上有錢人，那我不是有好多好多的冰糖葫蘆?！?/p>

妹妹顧瑤顯然跟大家不在同一個頻道上，抬起下巴幻想起美味的冰糖葫蘆來。

“死丫頭，凈想好事，還不快去洗澡做作業。”

老媽宋銀花呵斥一頓，顧瑤扮個鬼臉，一臉不服氣的走了。

“怪我沒說清楚，其實朋友送我的是八條紅龍，本來是差不多要死掉了，是我用帝流漿救活的，而且越長品相越好，回來的時候碰到日本人，賣了六條，剩下的我就帶回來在家里養著，我想爺爺應該會喜歡?！?/p>

顧晴川將事情大略講了一遍，眾人聽的激動不已，想象著靠養極品龍魚先賺他幾個億。

不過這些幻想被顧晴川無情的擊碎了，他說救活紅龍的帝流漿是師傅在世時傳下來的，最后一點也花在這里，以后再也沒有這樣的好事了，聽的宋銀花和顧平遺憾不已。

看到兩人離開，爺爺欣慰的看著顧晴川，道：

“小川，你做的對，賺錢的事慢慢來就行，一定不能顯露出太超出尋常的能力，就像小孩子拿著金子招搖過市，沒有保護金子的能力卻被別人看到，那并不是好事，而是取死之道?！?/p>

“其實，這兩條魚你也不該帶回來的?！?/p>

顧建國看到大廳里只有他們兩人，語重心長的說道，慈祥的臉上有著淡淡的擔憂。

錢，說到底本質上不過是廢紙，要是一個人太有錢，而沒有相應的權力和勢力來守護，那不過是一只大肥豬罷了。

歷史上這樣的事還少么，像沈萬三、胡雪巖……

而像那些傳承百年千年的世家大族，都是有自己的堡壘，有自己的私人武裝的。

“爺爺，你放心吧，您的擔心我懂，這次是我的疏忽，以后我再也不犯了?！?/p>

顧晴川這才發現，自己得到鄉村懶人系統以來，雖然一直都告誡自己不要飄，不能浮躁，但還是沒用，把這兩條紅龍帶回家就是這種浮躁心情的體現。

深吸一口氣，顧晴川將兩只紅龍拿出來，將它扔進了灶塘。

“爺爺，這么做可以吧？”

“很好，小川，你真的很棒！”

顧建國心疼的點點頭，拍拍顧晴川的肩膀，轉身回房間睡覺了。

老爺子本來只是想告誡一番孫子低調而已，沒叫你殺了兩條龍魚啊。

唉喲，小心臟疼的一抽一抽的，還不能說，還要裝作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夸獎孫子，這心情實在太難受了。

老爺子走回房間的步子都是踉蹌的，苦哇。

他回到房間本來想拿自己的錄音機聽聽音樂放松放松的，沒想到，找了一圈，錄音機也不見了，頓時心情就更不好了。

“爺爺真是咱老顧家最有智慧的人，看似什么事都不過問，其實一切都在他心中，就看他說不說而已?！?/p>

后面，顧晴川看著爺爺的背影，一臉的孺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