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號崇苗,快到你了。”
帶著暴雨前夕般暗沉的心情走進攝影棚,前腳邁進去,身后的天便瞬間下起了暴雨。
還沒熟悉攝影機的她看到臺下評審團直搖頭,仿佛在小聲說“這不是崇槿的妹妹嗎,有這么紅的哥哥怎么會連鏡頭都不會看?”
“就是,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她的事情?”
“什么事啊?”
然后臉上全是唾棄的表情,那表情直直逼近她的鼻尖,然后在她面前大聲恥笑。
“崇苗,你做的肉要用這么多糖拌?”
一個聲音將她從晃神拉回來,低頭看碗里的咕嚕肉被她放了五茶匙糖。
有人說過,只要你一出錯,倒霉的事情就會接二連三地來,不是嘛,才擰開水把糖沖洗掉,不料水開太大濺到到處都是,連隔壁開爐的選手用余光擠出嫌棄的表情。
在心里堆積起來的慌亂多得有些過分。
不知道是真的好吃,還是看在崇槿的份上,當那份被拯救回來的咕嚕肉擺到評審的眼前時,當初的那份嫌棄收斂了不少,夾起品嘗一下,啊,脆而不肥,爽而不硬,評審團像是吃了一口驚的表情讓她莞爾一笑,驚艷的美立馬虜獲了相機的內存。
意料之外,這份死而復生的咕嚕肉的高分讓她直接晉級全國十強。
周一回到學校,教學樓的入口掛起的橫幅夸張到她以為自己做了什么英勇事跡:恭喜二年級崇苗同學入選《校花廚房》比賽前十。
微博關注量從3000一夜猛增到80000+,為了達到節目效果,她還被要求每天至少更新一次微博,照片除了必須得露臉,還要穿上比賽組安排的服裝,崇苗為此十分懊惱,好不生活的生活照啊!一起床就要穿得馬上要拍什么封面一樣!
變化最大還要算楊洋了,她現在是崇苗的經理人兼攝影師,吃個蘋果都要拍個沒完,“等等,張大嘴不要咬下去”“含著不要吞”“慢慢吞下去不要那么快啊”。
因為這些奇葩的要求,崇苗好幾次一個蘋果吃了一個小時,分分鐘有絕食的念頭。
就連在食堂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來,我們來個合照,昨天發一發我就多了5000多個粉絲。”楊洋直接無視崇苗的白眼。
“喂,你美圖的時候把我也P一下啊。”自己磨皮到發亮的臉,把隔壁的崇苗顯得特黑,白眼真的要到云霄了。
“你有要P的地方嗎?該大的大,該小的小,下次我把你胸P小一點哈。”
某人滿臉黑線無奈地夾起幾顆米飯放嘴里,又沒胃口地放下筷子看著窗外飄落細雨的天空,黑壓壓的又濕又悶,還有一股泊油路蒸起熱氣的干旱味道,真叫人喘不過氣。
突然,一盤飯菜放在四人桌的隔壁兩個位置上,“你,你好哦崇苗同學,我叫陳杰,我好喜歡你哦,我可以在你隔壁吃飯嗎?就一次,可以嗎?”
揚著尷尬到發紅的臉頰,笑笑點頭,看向這聲音渾厚,戴著高度近視的圓框網紅眼鏡,收收自己的肚腩,坐到楊洋的隔壁,露出癡笑。
他不知道是在吃飯還是在吃崇苗的色相,完全沒有看著飯菜好嗎,還時不時露出“呵呵”的傻笑。
“你笑起來真是太美了,我把你發到微博的照片都打印出來,我們宿舍的男生都超喜歡你,我給他們每人copy一份。”聽著他一路不停嘴地說,混著食堂熱鬧的吵雜聲,聞著潮熱的食堂菜味道攪在一起,微微開始暈眩。
“崇苗同學,我可以跟你合照一張嗎?”
“嗯,好的。”她突然感受到崇槿在任何時候都顯露溫柔笑容的不易。
“你真是我的女神啊,決賽的時候我一定拉上一隊人去支持你!加油哦!”說著還在胸前舉舉拳頭一副“愛你哦”的表情。
“加油!”崇苗跟著他做出同樣的姿勢。
陳杰走了,楊洋立馬把笑容收起來,“可以啊,宅男女神。”下一秒又后媽一樣敲響她的餐盤,“你別這樣好嗎,想他就打給他啊,老是一副死魚的樣子。我真是搞不懂你,有崇槿那么帥的哥哥了,還會對別的男人感興趣?”自從知道她是崇槿的妹妹,楊洋每天總要五百次強調“崇槿是你哥”“你哥全宇宙最帥”。
不知為什么,越是聽見這樣的話,就讓她越心生抗拒,就像是一株正處于盛夏瘋長期的藤蔓纏繞在心臟,隨著語言壓力的灌溉,越長越粗壯,把心勒得密不透風,喘不過氣來。
她什么都沒說起身拿著餐盤送到回收處。
才出食堂的門口,讓人焦躁的熱浪就鋪天蓋地地襲來,原本吹得發涼的皮膚瞬間裹上一層濕熱,微微刺痛。
見崇苗怎么叫都沒把她的思緒喚回來,楊洋只能獨自回了宿舍。
沒有走往宿舍的方向走的崇苗,走在傍晚校園人漸稀疏的校道上,這時間段不是出去校外吃飯,就是躲進空調房里了。
沒有眼光的小徑里她肆意放空著自己,朝學校的北邊走去,那是學校最老舊的地方,無論是那樹根凸起讓人行道都開裂的榕樹林道,還是60年代就建起至今被荒廢還沒有及時拉起危樓警戒線的兩層教學樓,都在暮色四合之際變得陰森。
黑夜逐漸將她緊擁,昏黃路燈透過茂密的樹葉罅隙投下薄弱的光斑。
她輕聲嘆氣,崇苗啊崇苗,沒了楊木森真的會死嗎?
現在看來是比死更難受些。
學校的西門人潮開始涌進校內,他們手里拿著飲料、水果,或者是打包的盒子。
兩年前新生報到那天,就是在這里遇見楊木森,他壞笑的表情涌現眼前。
那時候又怎么會想到自己想盡辦法躲開的人,如今竟讓自己牽腸掛肚。
想事情想到口干舌燥的她走進便利店拿了瓶冰水,隔壁兩個女生邊打開冰箱門邊商量著喝什么,余光卻在崇苗身上停駐。
“就是她,我沒認錯,崇槿的妹妹,以前跟森木學長傳過緋聞的,后來不知道怎么就沒有結果了。”
“微博有人說她是整容的。”
“啊,真的嗎?”
“你有沒有聽說她以前好像被人……”
聲音壓得很低很低,低得把水瓶都握得變了形都沒聽清楚。
“后面的,還要結賬嗎?”收銀的阿姨語氣不好地催促道。
接過崇苗的水,收銀阿姨眼睛眨都沒眨地盯著她看,要不是后面的人催促,她都不會看看身旁的雜志架上新一期的新周一封面,確認過眼神,又好幾秒后恍然大悟,“你不就是那個演皇帝的叫什么來著,哦崇槿,的妹妹?哇哈,你哥的戲可好看了,我每天晚上都要追了才睡得著,哈哈哈。”
尷尬但是依舊禮貌地賠笑,可收銀阿姨的笑也太大聲了,整個便利店的人紛紛投來眼光,而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晾曬在陽臺巨型玩偶,路過的人都會忍不住看一眼。
她假裝冷靜地走出便利店,往宿舍走去,越走越快。
黑暗之中,無數雙異樣的眼睛盯著她,他們一邊看一邊面部扭曲地討論著。
“你有沒有聽說她以前好像被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