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月亮彎彎掛樹梢,陳褚戈難以入眠。他雙手枕在頭下,想不通很多事情。
方漾暗戀他這個事情,他本來堅定不移。
仔細想一想,好像除了情書,就喜歡他來說,方漾確實并沒有太過多的明示。
那如果情書真的有問題,這里面真的像他猜的那樣有誤會呢?
不對,他明明警告了李紹,以李紹的性格,沒有道理瞞著他。
方漾到底喜不喜歡他?
是與不是,就像天平的兩端,在陳褚戈心里動搖。
其實陳褚戈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內心深處其實更傾向于“是”的那一端。
——你放心好了,我不喜歡你!
——這輩子也決不可能喜歡上你!
陳褚戈小孩子氣地學著方漾的語氣,賭氣一樣說:“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上我。”
他指著空氣,像隔空指著他想象的那個人一樣:“最好是。”
他心煩意亂地坐起來,去了客廳。玻璃杯里裝滿水,一杯喝下去,他才冷靜了一些。
不對啊,他何必關心方漾喜不喜歡他。陳褚戈靠了一聲,又往杯子里倒滿水,正要喝的時候,外面傳來一些動靜。
陳褚戈停了下來,打開燈,屋子里霎時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陳父看見他,明顯停了一下:“你還沒睡?”
小圓桌搭在陽臺上,迎著月光依稀可見上面擺的東西,一個玻璃杯,一瓶紅酒。
陳褚戈嗯了一聲,走過去,拿起那瓶酒看了看:“大半夜酗酒?”
“這孩子,說什么呢。”陳父笑了笑,指著桌子上說:“紅酒,不醉人。”
陳褚戈從小就熟知陳父的生活習慣,陳家一向有錢,他也算是個富三代。
陳父是個獨子從小家庭富裕,天之驕子,無憂無慮地長大了直接繼承家里的財產,又是老總,哪用得著委屈自己去應酬客戶。
一點酒就醉,看來現在好一點了,這么大半瓶也沒什么異樣。
陳褚戈看著他,中年的陳楚河已顯老態,頭發中夾雜著一點白,臉有溝壑,還看著他的兒子,露出慈愛的笑容。
陳褚戈正好也心煩,拿起酒說:“陪你喝兩杯。”
陳楚河無奈地笑著:“小孩子喝什么酒,快去睡。”
陳褚戈拿起那瓶酒,唇線拉直,半晌,嗤笑一聲:“我應該比你能喝。”
他語氣里有不服,拿起那瓶酒也沒有先裝進杯子里,而是仰頭就直接灌了下去。
男生喉結明顯,脖子上的青筋也隱隱約約。陳楚河痛心地嘆息了一聲,飽含愧疚地低語了一句。
“是啊,你確實要比我強。”
他的大掌在陳褚戈的肩上拍了拍,邁著步子,一步一步地回了房間。陳褚戈沒有回頭,手攥著瓶口,筋骨立現。
直到夜很深很深,佇立在陽臺的陳褚戈都沒有回房。他背對著陳楚河離去的方向,落下的兩行清淚已經風干了。
天邊漸漸露出魚肚白,麻雀踩于枝末。
新的一天,他依舊是那個,什么也不會放在心上的陳褚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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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場諾大,卻只有兩隊人馬在奔馳。
王培新第三次沒搶到球的時候,笑著放棄了,站在一旁等候時機,伺機再戰。
“真不知道王老去湊什么熱鬧。”蘇琪捏著一包QQ糖,聲音清脆飽含笑意:“跟一群高中生打籃球,也不怕閃到腰。”
曹月嬌:“王老師一向不都喜歡跟著大家一塊熱鬧嘛。”
蘇琪兩條胳膊支著臉,憧憬地看著葉石:“還是我們家葉大爺識相,風清傲骨,不屑與他人相爭。”
八班女生體育課都不怎么參加活動,一個個站在操場對著的臺子上憑欄而望。
“陳褚戈足球踢這么好啊,沒想到我們班的進球大部分都是他頂上的。”
“本來那張臉就挺帥,唉,怎么老天就能把好的東西都往一個人身上堆積呢。”
方漾現在聽見“陳褚戈”三個字就生理反應,忍不住一股氣涌上頭。
男生奔跑在操場,風吹起他的頭發和衣角,恣意瀟灑,像一團光,在哪兒都能引起別人的關注。
她再也不愿意把心思分一點出來給那個她前世腦子里塞滿的男生了。
方漾提起一口氣,笑了起來:“有人打羽毛球嗎?”
全體女生:“……”
“我還有點想,馨馨,你去嗎?”
“我不去,我要看陳褚戈踢足球。”
“那我也不去了……”
見沒有人應答,方漾尷尬地笑了笑,不死心地繼續問:“有人要打羽毛球嗎?”
“……”
“有!”
聲音是從背后傳來的,聲音又響又大,方漾笑著轉過頭,看見走來的一男一女,臉色僵硬。
方航笑著走過來:“姐,你說巧不巧,我們今天體育課和數學課換課,正好碰上你了。”
方漾吶吶地哦了聲。
“你好,我是方航他們班的,我叫周欣悅。”周欣悅梳著干干凈凈的馬尾辮,明眸皓齒,面容嬌好,整個人小小的。
方漾心情復雜,不知道看見這位前世的“情敵”是該哭還是該笑。
“你好,我是方航的姐姐,方漾。”
周欣怡笑了笑:“我知道,方航經常在我們面前提起你。”
方漾:“……”
前世,周欣怡不知道她喜歡陳褚戈,但她卻知道周欣怡其人。陳褚戈后來的女朋友,她可以說是見證了他們倆的戀愛過程。
但方漾不知道,這個周欣悅跟方航,怎么也有關系?
“誒,姐,你們今天體育課,那跟十三班打球的不就是你們班了嗎?”
方漾瞥了他一眼:“嗯,是我們班的,怎么了?”
“那一定有我褚爺,我要去看。”方航神情興奮,又想到剛剛答應陪方漾打羽毛球的事,“對了姐,我要看褚爺,不能陪你打球了,你如果沒人——”
“我陪你方漾。”八班女生在旁邊聽,這會趁機涌上來,在方航面前刷一波存在感:“剛好我無聊,我們一起啊。”
爭先恐后的:“我也打,方漾,我特別喜歡打羽毛球。”
“……”
“正好,也有同學要陪你,哦,還有這位。”方航把周欣怡推到她面前,笑著說:“對!她也剛好想打羽毛球……那,我就溜了?”
方航溜得比兔子還快,平時肯定沒少干這種缺德事。
他暗暗給周欣怡使了一個眼色,周欣怡抿唇低頭。
方漾看這一大堆涌出來的蝦兵蟹,中間還夾了一位不知敵情的,一時之間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