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課都結束。忙活了一整天,老師們也全部都去教室食堂吃飯,葉石身為年級主任,辦公室在王培新他們辦公室隔壁的年紀辦公室。
兩個人影偷偷摸摸,躡手躡腳,在忽明忽暗的空間里低頭游走。
厚重的窗簾半拉著,封閉的辦公室里還殘留著人去樓空后的濃重煙味。方漾跟陳一澄一前一后,像兩只夢游的夜貓。
腳下不小心踩到一個東西,“咯”一聲極其刺耳。
陳一澄嘴唇發白,心驚肉跳,五官驟縮成一團,猛地抓住方漾細細的手肘緊閉上眼,逼著自己愣是沒叫出聲。
方漾安撫性地拍了拍她,俯身撿起來,沒忍住竊笑了她一下。
“瞧把我們家橙橙嚇得,竟然只是一只小小的慘叫雞。”
女孩骨指稚嫩,白嫩的手又惡作劇似的捏了捏。
“咯咯咯咯咯咯。”慘叫雞被迫營業。
“………”
陳一澄打她:“你討厭。”
方漾憋笑,把雞重新扔回地上:“估計是沒收的,不過年級負責人的辦公室也太亂了吧,煙味還這么濃,在這辦公非得折壽不可。”
“我每次來找葉老師問題的時候他們都在吞云吐霧,每次來都是。基本上就是只要人都在,那就是煙霧繚繞,能不濃嗎。”
方漾伸出一根指頭在空中點了點,尋找到記憶中葉石的辦公桌,走過去,問陳一澄:“是這個吧?”
“嗯。”
方漾照著口罩護士的囑咐,掀開葉石的茶杯,朝里面加了足以讓他連蹲兩節課的分量。
陳一澄悲痛地朝杯子鞠了一躬,鄭重其事地說:“葉老師,對不起了。”
方漾:“……”
“快走了,待會來人就慘了。”她不忍心地扯住她的袖子,收好剩下的藥,往外拉。
陳一澄高興得激動上天了,頭一次干這么刺激的事,她戲精附體,還非得滿含熱淚地演一出。
方漾無奈地抓著又哭又笑的她出門,沒看見門檻,腳下突然被膈著絆了一下,倒頭往后栽,扎進一個溫熱的懷里。
兜里的東西因為倒傾從光滑的衣料里順勢滑了出來,陳褚戈垂頭,伸出的手正好攬下這個物件。
方漾驚呼一聲,慌亂之中穩住心神,手松開陳一澄,兩只手快速地伸出去抓住兩邊的門框。
她反手扒住,往上借力,使勁前傾,堪堪穩定住自己,只是背部還貼著他有力的手臂。
后面的男生動了動,明顯地側過身來,似乎是要去幫她一把。
憋著一股氣,她腳往后踩住地面,小腿彎曲微微一蹬,站直了身體轉過來。
“……”
動靜不小,陳一澄總算收斂了下來。她還沒反應過來,方漾就憑著自己的力氣站了起來,陳一澄不禁感慨了一句。
竟然不趁此機會在那個滾燙的懷抱里多呆一會???
“……”
方漾怨念地瞪了陳一澄一眼,陳一澄心虛地飄忽雙眼,不知道該說什么調節現在的氛圍。
陳褚戈站在一團清光里,和辦公室里隱匿的陰影不一樣,方漾能清楚地看見他眉眼間的頹喪和發梢滴落的水珠。
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今天上午開始好像就不太對勁。
“你……”她吶吶地張了張嘴,顯然是想出于關心問候一句,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止住了話語。
男生一動也不動,垂眼看著她卻一直不開口,似乎是想看看她要說些什么。
方漾失措地絞住手指,把手藏到身后,擺動幾根指頭示意陳一澄幫忙,陳一澄很有眼力見地抓住她的手,給她力量。
“……”
方漾確實感受到了她的力量,抓得她手都痛了。
不是,你抓著我有屁用啊,幫忙啊姐妹,你沒看見我要急死了嗎。
“謝謝啊。”
又是謝謝,陳褚戈的眉毛擰成一股繩結,他現在很討厭這兩個字。
“嗯……大家都去吃飯了,你怎么還在這,不吃晚飯啊?”方漾一緊張就愛晃著腦袋眨巴眼,眼神到處掃,像是要找一個穩定的支點。
陳褚戈擒住她的眼睛,微微失落,像是沒等到他期翼的東西失望了。
他伸出去一只手,一開口的聲音像是嗓子啞了似的:“你的東西。”
方漾一愣,先是被他的聲音攪破了平靜,還沒細想,緊接著看見他手里的東西。
瀉藥。
那感覺復雜極了,就像期末考試之前被迫看見答案一樣心里驚慌地不知如何是好。
女孩慢慢地從他手心里捻起來那袋白色顆粒,指尖接觸到他的手心,極為滾燙。
“你……你……我們,剛剛……”她語無倫次,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說什么,想讓陳褚戈閉嘴,別把今天的事說出去。
陳褚戈卻跟什么也不在意一樣,也不像以前那樣意氣風發地笑了,等她把藥拿走,緩緩地放下手走了。
男生背影削瘦,越走越遠,直到走廊盡頭,直到完全消失在空蕩蕩的盡頭。方漾回憶起剛剛看見的他泛紅的眼角,似乎能想象出他在洗手間委屈到不行的樣子。
怎么了。
是跟周欣悅吵架了嗎。
陳一澄踮腳看了看陳褚戈,又低頭瞅了瞅方漾的臉,豁得笑起來:“陳褚戈喜歡你。”
“……”
方漾白了她一眼,想到剛剛就氣不打一出來,甩開她的手。
“呃,沒事兒的,不要那么憂愁嘛。”陳一澄知道她擔心什么,“看他剛才那個樣子,就算是知道我們干了什么也懶得去告訴別人。”
方漾憋著氣,心情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沉重了起來,悶悶的,像塞了一團棉花:“萬一呢?”
“不會的,要是真出了事,我一人包攬罪名。”陳一澄拍了拍胸口,“而且本來也就是我想去看十佳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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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漾悶悶不樂地被她拉回教室,晚飯沒去食堂,陳一澄提前去小賣部買了不少零食。
方漾沒有飯卡行動不便,這兩天的幾頓飯和買東西都是找陳一澄,找李紹他也敷衍著不給。
不知道為什么,李紹態度不太好,方漾覺得多半跟陳褚戈有關。
方漾心底沒來由漂浮起一股極為濃厚的負罪感,手攥緊藥袋,指甲劃破紙,在手心里扎下幾個深深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