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城，城小，土厚，城內道路狹窄，但路口極多，四通八達。四周無山，只有往靈州和浮州方向去的一條細河，水淺可見底。河后是一片連接著森林的草地，再往深處就無人知曉。東側則連接著秦州的荒原，四周皆是蠻族騎兵好施展的地方。

“這么說，還真只有夜襲了。”張茵道。

宋懿之接道：“城中道路狹窄，蠻族騎兵無法施展。若是夜襲，勝算更大。若是攻城，騎兵飛馳而來，我們無計可施。”

“此刻娜爾諾敏的軍隊都在城外扎營，也不知城內是什么狀況。”

張茵拿著斥候畫的圖，驚聲道：“糧草營呢！”

眾人齊齊去看，果然沒有。

“她們駐扎在城外也看不見糧草營嗎？”張茵質問斥候。

“回將軍，確實沒有看見。”那斥候被嚇得直冒冷汗。

蘇珍猜想道：“糧草或許在城內？”

“不無可能。糧草藏在城內確實要安全得多。”

張茵不贊同地打斷她們：“這種事情不能靠猜，要么就是在，要么就是不在，沒有可能這個詞。”又吩咐道：“你再去探一探。”

那斥候得令急忙退了出去。

“如果是真的呢？”蘇珍問。“若是能毀了或者搶了她們的糧草就好了。”

安易歡搖頭：“應該不成，城墻那么高，很難上去。等你搬了梯子，說不定就被人發現了。”

明慧掏出一根繩索，尾端帶著鐵鉤。

“這就是你們沒見識了。”她甩了甩道：“這是我們這邊常用的神鉤，可做武器，也可用來攀巖的，獵人常用，只是用的鐵多，極貴，但若是軍隊急需征用的話，數量也不會少。”

張茵聽到這就覺得好笑：“還沒影的事，你們就打起注意來了。怎么？此次大勝讓你們個個都膨脹了？”

蘇珍被張茵駁了兩次，抿唇沉默，不再說話。

“眼看她們是不想再打了。這么久了都沒動靜。”明慧語氣中竟還有些遺憾。“這可不得再趁機殺殺她們威風，奪了她們糧草，搶回我們的城池，讓她們知道知道我們的厲害？”

安易歡抬杠：“這可不一定，她們又沒說投降，只是撤退了而已。”

明慧翻了個白眼，沒理她。

這都是明擺著的事好嗎？蠻族部落要是想打，早就開始調兵了。

“不管她們投不投，咱們頭上那位大佬可是沒準備放過她們吶。”張茵敲敲桌子，覺得愁得慌。

斥候的消息也不知何時會來。

眾人就先散了。

宋懿之隨張茵回營，主帳內，宋懿之熟練地給張茵遞上一杯茶水。

張茵接過茶喝了一口，問他：“對盤城，你有什么想法？”

“如果人數查探得真實準確，拿下盤城絕對沒問題。”

“糧草哪怕真在城內也無妨。明慧的那個鉤子看上去挺好用的，派兩百精兵悄然進城，與外頭的人來個里應外合，即使燒不了糧草，打開城門也能事半功倍。”

張茵點點頭，她也是這么想的。

“陪我出去走走？”

“現在？”

“現在太陽才剛西下，正好還有時間去盤城附近看看。”張茵說著收拾東西，“有時候一些地方完全可以自己親自去查探。要是能看出個半分，也比聽他人描述要來的直觀。”

宋懿之這次又想了很多，然后總結出一句：“將軍說的有道理。”

順利被張忽悠蠱惑，跟著一道出門了。

等兩人到了地方，日頭都落得只剩半邊了。盤城四周，遠遠地只看到團團黑影，基本可以算做看不見。

宋懿之滿頭黑線，這回是被真坑了。

“來吧，吃點。”張茵從包袱里拿出一個黃米餅，帶肉的。“這可是將軍專享的，你可有口福咧。”

宋懿之僵硬地接下，也沒吃，只是問道：“將軍，這就是你計劃內要查探的嗎？”

真是，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張茵哪兒知道到了地方竟然這么黑了？為了掩飾尷尬，想用餅轉移注意力，沒想到這人居然不識相的問出來了？真是糟蹋餅。

她又開始忽悠：“你看不見嗎？”

她指著一塊黑影最密集的地方道：“那個地方，一團黑，肯定一堆人守著，守衛最森嚴，說不定有重要的東西在那里，要么就是娜爾諾敏要么就是糧草……”

宋懿之毫無反應，雖然聽起來依舊有道理，但已經不敢信了。

張茵補刀一句：“說不定她們最重要的智者就在那呢。”

宋懿之心神一提，不由自主望過去，仿佛都能看到那個白色身影。

這不就又信了？

張茵哪兒知道，這一指還真被她給說準了。

娜爾諾敏自固陽州一戰后，把陳玉顏當成了心尖上的寶貝。

本是想讓陳玉顏待在城內的，結果陳玉顏不領情，非要待在外面，不得已，增派人手，將他帳外圍得水泄不通，生怕他出什么閃失。

陳玉顏只嗤笑她此地無銀三百兩，簡直就是在給自己引火上身。但他還是有自信保護自己，所以也沒說什么。

張茵對著城外幾團黑乎乎的瞎指瞎編了一通，末了加上一句：“想來斥候也查到更細的東西了，等她們回來再做商議吧。”

宋懿之面無表情，只是在看張茵時，額頭的青筋不經抽了抽。

天上一輪月高掛，散落一地溫柔朦朧的光輝，將樹影映在地上，隨風搖曳。一朵云飄來，遮了月亮半邊身子，天地就暗了不少。

兩人牽著馬，身后拉著長長的影子。

是的，已經走到晚上了。

“怎么只看到月亮，沒看到星星？”古代霧霾已經這么嚴重了？張茵百無聊賴。

“大概明天可能會刮風下雨吧。”宋懿之答道。

“你好厲害啊，居然還會看天相。”張茵詫異地睜大眼睛，語調都提高了。

如果宋懿之轉頭看一眼，就能知道張茵的演技有多浮夸，然而他沒看。

他被夸得有些莫名，又有些羞澀，臉泛起紅暈，低頭道：“征戰多年，總有需要看天氣的時候，不足掛齒。”

張茵最喜歡看他這個模樣。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好玩吧？

從來沒見過哪個男人被夸幾句就紅臉的，他是第一個。

她忍不住想去摸他的臉，不知道手感怎么樣。

他的臉害羞的時候泛著微微的粉紅，看上去軟乎乎的。

還是會有點糙呢？畢竟在北邊風吹日曬這么多年。

最終還是沒上手。

兩人都沒了話，在月下靜靜走著，卻又不尷尬，就好像這件事他們經常做一樣。

忽而一陣風迎面吹來，張茵不自主地拿手擋臉，頭向后偏去，余光瞥見地上的影子，手臂處像是緊挨著握在一起。

張茵道：“你再過來點，幫我擋擋風啊。”

宋懿之再次黑線，但還是乖乖地換了只手牽馬，聽話地靠了過去。

高大的身軀真給張茵擋了半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