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緩緩停在邀月館大酒店門口。

“娘的，我要趕緊走了，天黑之前，應該還能接一波客人。”

光頭大叔猛地擺手，示意江火趕緊下車。

“您不是說天黑不出門是迷信嗎？”江火感到有點好笑。

“嗨，咱老祖宗留下的東西，該聽還是要聽，我不管別人，反正我天黑之后不拉客人。

”大叔搖搖頭，接過江火的零錢，一溜煙開走了。

*

天邊的夕陽已經只剩下一個淡淡的影子，頭頂的星星像小魚浮出水面般出現在夜空上。

江火走進酒店大廳。

火紅色的地毯，從門口開始，一直鋪滿整個大廳。

淺黃色的燈光從頭頂天花板的圓柱形花紋燈罩中灑下，穿著馬甲襯衫的服務生對每一個進入九點的客人鞠躬行禮。

剛邁進大廳，冬天的冷氣就一掃而去，像是冰遇到火，融化在濃濃的暖氣里。

江火對著一旁的大堂經理點點頭，大步流星地走向電梯。

由于路上碰到了守夜人軍團的車隊，那條街幾乎都堵死了。

他到達酒店時，已經六點十分。

電梯內，正對著門口，是一面巨大的鏡子，將電梯內的景象清晰地反射出來。

乍一看，電梯的視覺面積整整擴大了一倍。

就在江火要按下關閉按鈕時，一個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等一下！”

他精神力一動，開啟按鈕自動點亮，電梯門維持在打開的姿勢。

“謝謝，謝謝！”

一個穿著白色長款羽絨服的女孩子氣喘吁吁地跑進來，連聲對江火道謝。

江火微微打量女孩一眼，只見她面容清秀，看起來二十三四歲，像是剛畢業的大學生，一走進電梯，她就兩只手交纏著，放在身前，低頭錯開江火的目光。

這是一個羞澀的女孩子。

他把目光往下移，女孩穿著一雙白色的運動鞋，一截筆直且穿著白色絲襪的小腿從羽絨服下露出來，讓人忍不住想象羽絨服下面的樣子。

“那個，你去幾樓？”

女孩進來之后，正巧站在電梯的按鍵旁邊，她咬咬嘴唇，主動問道。

“25樓。”

“你也是25樓的？”女孩驚訝地問。

“不是，我在23樓，去上面找個朋友。”江火否認道。

“哦……”

女孩按下25樓的按鈕，電梯飛速上升。

在電梯上升的過程中，江火下意識地看向身后的鏡子。

鏡子里面，呈現出他和女孩的身影。

女孩背對著他，默默盯著顯示器上不斷變化的數字。

12，13，14，15，16……

鏡子里的數字是完全相反的。

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生出了一種奇怪的錯覺——鏡子那頭的世界，才是真實的，而自己，才是鏡子里的那個人。

頭頂的白熾燈灑下雪白的光線，而鏡子里，那光線似乎更加明亮……

再看鏡子里的自己，他突然感覺，那個正在與自己對視的，穿著普通外套的年輕人，不是自己，而是某個相似的陌生人，某個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界的人。

最值得注意的是，鏡子里那個人的相貌，和他現實中完全一樣，就連眼角的弧度，額頭的一個細小的傷疤，都完完全全一樣。

盡管他知道，這是儀器自動掃描的結果，可他不免還是生出了這樣的疑問。

在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前，這具身體真的存在嗎？

在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前，這個世界存在嗎？

如果自己不通過游戲進入的話，和他同一列車廂的那些人，是否就不會死？

杜冰冰的哥哥，是否就不會死？

紅魔……白幽靈……這樣的怪異存在是否就不會出現？

而自己所在的真實世界，難道就不可能是一個游戲嗎？

空氣中彌漫著不知名的某種金屬粉末的味道，像是鋁粉的味道，又像是灰塵的味道，亦或這些完全是他的錯覺。

白色的光線，似乎像有生命一般，在鏡子中蠕動。鏡子中的人臉，也詭異地扭曲起來，那張他熟悉的臉，那張自己的臉，似乎也有了生命，顯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淡黃色的眼眸一眨一眨，像是昆蟲的眼睛。

電梯間內原本筆直的線條，似乎也扭曲變形，慢慢有了弧度，變成一個看不出輪廓的橢圓形。他突然感到，自己所在的電梯正在與鏡子里的電梯走向完全相反的方向。鏡子里的電梯正在前往25樓，而自己所在的電梯，則向下墜落，筆直地墜落，像是要落到黑暗的、看不見底的深淵里去，像是要落到血紅色的眼睛里去，像是要落到絕望、悲傷的幽靈的鐮刀上。

他感到自己在墜入地獄。

不過，在墜落的瞬間，他反應過來，精神力凝成的拳頭猛然橫掃。

啪嚓……

嘩啦啦……

電梯內的鏡子應聲而碎，白銀色碎片像是落下的花瓣一般，均勻地灑在江火腳下。

“啊！”

女孩尖叫一聲，驚恐地回頭看來。

這時電梯剛到25層。

江火面沉如水，他感到，鏡子后面，一道波動已經傳遞了出去，激發了某種東西。

絕對有什么變得不一樣了。

電梯門打開后，他像一條捕食的獵豹，猛地竄出電梯。

“你，你干什么……”女孩顫抖著問道。

江火沒理她，一出電梯門，他便閉上了眼睛，精神力呈圓形向外散開。

一米，兩米……五米……十米……

很快，以他為圓心，十五米半徑的靈視區間已經展開。

過道兩邊的一扇扇房間內的景象出現在他腦海里。

太慢了！

這樣不行！

他收縮精神力，使之形成一道有若實質的隱形光柱，像是列車車頂的探照燈，向著四面八方來回掃視。

一道道灰色身影出現在他的腦海里，有人躺著，有人坐著，有人站著。

似乎還有人，感受到了他的探測，驚訝地轉過頭來。

但這些都不是他要找的。

當精神力掃過走廊盡頭的房間時，他心里猛地一動。

那里是一片虛無的漆黑，還有淡淡的血腥味彌散出來。

“你……你干什么？”那個女孩從電梯里走出來，不安地問。

“走廊盡頭那間房里住著什么人？”

“好像是一對夫妻……我也不太清楚……”女孩遲疑地回答。

在女孩驚訝的目光中，江火猛地向走廊盡頭沖過去。

“你……”

“轟隆！”

像是被炮彈擊中，房間的金屬門直接被江火的全力一擊打飛出去，鎖頭直接斷裂，從墻壁上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