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城。
凌晨五點，天快亮了的時候。
從城市外的荒地之外，馬路的盡頭，雪山之下，兩個黑色小點緩緩移動著。
從天空上看，黑點移動的速度并不快，但把鏡頭拉近，卻能發現，它們的速度異常快，甚至走路都走出了自行車的感覺。
腳步如飛，而且每一步的距離都剛剛好，像是用最精密的尺子量過。
這兩人正是何嘆冰與王怒。
“你還在直播？”何嘆冰無語地看向一旁舉著攝像頭的王怒，對方正津津有味地來回掃視，活像是一個專門搞戶外直播的家伙。
“對啊，嘆冰姐，你出去的這么幾個小時時間里，咱們的直播間粉絲已經有兩百萬了。”王怒伸手按了下靜音，一臉興奮道。
“你的攝像頭還有電？”
“我帶了十幾個充電寶。”王怒晃了晃沉重的背包，一臉“快夸夸我”的表情。
何嘆冰瞥了他一眼，道：“讓你留在村子里，是為了保護村民的，不是讓你閑著搞直播的，還好你那邊沒出什么事，不然……”王怒冷不丁感到一陣寒氣撲面而來，哆嗦了一下，道：“隊長，你身邊好冷。”他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凝結出了一層淡淡的白色冰霜。
如果他不是每時每刻都有精神力防護身體，換成普通人，這個時候估計都已經凍僵，成人型冰棍了。
“是嗎？”
何嘆冰眉頭微微皺了皺，眼神一凝，藍色短發微微向后飄起。
“現在好多了。”王怒放下攝像頭，正經道：“隊長，你出去那段時間里，究竟碰到了什么？”他眼神里露出幾分好奇，“你現在的狀態，分明就是實力快速提升后無法完全掌控的表現。”他看向一旁的女孩，只感覺對方像是一頭人型兇獸，隨意一瞥都帶給他極大的壓力。
何嘆冰面色不變，嘴角微微揚起，“我在山中，發現一個還未成熟的怪物巢穴，里面最強的怪物被我殺死后，體內留下一塊核心，我將它吞了，現在身體里暖洋洋的，似乎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變化。”
“隊長，你還真敢吞……”王怒咧咧嘴，道：“不過，這個時代，實力越強越好。”他眼睛里浮現出一陣濃濃的暮色，“咱們這個世界，亂了。”
何嘆冰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不要被直播的任務影響到修煉，以后我們要面對的敵人，可能一個比一個強大，如果夢世界的戰役結束，最壞的結果發生，我們就是頂梁柱，絕對不能倒下。”
“嗯，我明白。”王怒點點頭，轉移了話題：
“不知道江火哥那邊怎么樣？”
“不知道。”何嘆冰看向遠處隱隱顯出輪廓的風雪城，“希望他沒事吧。”
“我總覺得，江火哥他……”王怒頓了頓，“和我們不太一樣。”
“哪里不一樣？”何嘆冰偏過頭看著他。
“就是……”王怒猶豫了一下，“跟他走在一起，有時候會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看到他的眼睛，我就不自覺地有些不舒服，好像……”他似乎在斟酌詞語，“好像有時候江火哥會變得完全沒有感情，變得不像是……不像是人類。”
“他和我們確實不太一樣。”何嘆冰思考了幾秒鐘，道：
“首先，他親身接觸過的怪異，就至少有四五個。普通能力者碰到一個怪異，都是九死一生，而他經歷了四五個，竟然都能活下來，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跡。”她認真地分析道。
“在和怪異接觸的過程中，人類會不由自主地受到影響，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感情豐富的人，本身就很難在怪異面前生存。”
王怒點點頭，道：“的確。那還有其他原因嗎？”
“其次，修煉的過程，本來就是克制欲望，尋求超越人性的過程。”何嘆冰淡淡道，“你知道，我們人類自身的本質屬性嗎？”
“本質屬性？”王怒有些疑惑地看過來，“我從來沒聽說過這種說法。”
“人類的本質屬性，分別是動物性、人性、神性。”何嘆冰說，“這三種屬性并不是獨立存在，而是對立統一，密不可分，在每個人身上三種屬性都是并存的。”
她抬頭看向地平線，那里一輪金紅色的太陽正緩緩探出頭來。
一輪金色的半圓正釋放出無與倫比的光明，將大地照亮。
“動物性、人性、神性……”王怒下意識地重復著。
“沒錯，在我看來，修煉的過程，就是人類從動物性到神性的轉變。”何嘆冰任由金色的陽輝灑在身上，瞇起眼睛，繼續道：
“據我的猜測，實力和境界越高，我們身上的動物性就越少，人性也會越少，最高的境界，就是只剩下神性，那個時候，人就是神！”
她看向一旁的王怒，“其實現在大多數的能力者，在我看來都是垃圾！就是因為他們連自己的動物性都克服不了，連本能欲望都無法控制，與森林里的猴子和家養的牲畜并沒有什么本質區別。”
她一時興起，忍不住繼續說：
“在我看來，所謂的非人級別，真正的統領級別能力者，一定是能夠完全克服動物性的，他們的身上只存有人性和神性，他們能完全克服自己的本能欲望，遵循理性而行動。”
“那江火哥……”王怒睜大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沒錯，他距離非人級別，可能比我們都要近。”
何嘆冰點頭道：“這就是你覺得他有時候沒有感情的最重要的原因，所謂非人，本來就是要克服人性中的弱點，尋求最有利于自己生存的屬性。”她笑了笑，“在這樣的亂世，太善良的，太溫柔的、太優柔寡斷的，都活不下去。”
王怒沉默下來，不再說話。
十幾分鐘后，環城公路邊上，斷裂的柏油馬路邊上。
一個身穿白色制服、戴著眼鏡的男人站在那里，靜靜看著從雪山上走來的兩人，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他道：“歡迎來到風雪城。何隊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