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離此十萬八千里遠,曾寶蓮自己得罪侯府而帶上家人的可能性不高,但曾家不是剛莫須有的獲罪嗎?
直到此時,曾寶蓮也認為與想要曾家大宅的吳大財主有關,畢竟很快家產充公,很快就讓吳家接手。
吳家只是皇親就敢誣陷,權勢赫赫的鎮西侯府如果想為難,曾家也無法抗衡。
她不敢怠慢,這就起來,一抬頭,愣住了。
在她說話的時候,有人從兩邊拉開帳簾,左邊的是個陌生丫頭,穿著桃紅色的衣裳,水綠色的裙子,帶著金釵和流蘇;右邊的是個陌生丫頭,穿著綠色繡花衣裳,一條紅色的裙子,伸出的雪白手腕上,有一副細細的金釧兒。
她們滿面的笑,從衣裳首飾上看,通身的氣派并不比曾寶蓮差。
曾寶蓮常年在簡單的衣飾中過日子,乍這么一看,自慚形穢浮上心頭。
更兼另外還有四個小丫頭,捧著衣裳鞋子,恭恭敬敬的侍立著,曾寶蓮干咽口唾沫,有剎那間的失神。
也就片刻,丫頭們問:“少夫人好,夜里睡得如何?”曾寶蓮挺起胸膛。
她代表的是曾家,是鎮西侯親筆書信求親的曾家,她雖窮,志不窮。
堆上笑容,含笑的道:“有勞你們候著,我睡得好。”
一面要下地,一左一右的兩個陌生丫頭已勾上帳簾,扶起她,小丫頭送上衣裳,四個丫頭捧著兩套衣裳,她們不怕人,嘰嘰喳喳地道:“少夫人用我這套,我送來的這套是白芍姐姐挑的,這是外國的布料呢。”
“還是我這套好,我抱著的是杜貞姐姐挑的,這是本國的布料又怎么樣呢,上面可綴不少珠子,一粒一粒的比你眼睛都值錢。”
抱著團花瑞草衣裳的小丫頭還起話來,得意洋洋。
兩個陌生丫頭笑啐,細聲細語的很是中聽:“還不閉上嘴,少夫人會挑,不用你們廢話。”
“你們廢話是你們的廢話,為什么把我和杜貞扯進來說。”
曾寶蓮就知道一個叫白芍,一個叫杜貞。
她沒經歷過曾家最富貴的時候,但留下來幾位侍候祖母的老人,過年過節也走過曾家的親戚,對比一下親戚家的侍候人,區別自然出來。
這些區別在當時不過是自己回想家中的盛況,放在此時就很有用。
對侯府的富貴丫頭們,跟對家中的老家人一樣也就是了。
欠身笑道:“二位姐姐挑的自然是好衣裳,不過我只有一個身子,今天穿哪一套才好呢?”
“我的。”
“我的!”
小丫頭們骨碌著烏眼睛,又斗起來。
白芍和杜貞呵斥開她們,陪笑道:“姑娘說的是,先只能穿一套,等用過早飯見侯夫人的時候,再換另一套就是。”
曾寶蓮抿抿唇,她不知道怎么接話,這種氣派她聽老家人們說過,是祖母在世時還守的舊規矩,不過曾寶蓮的記憶里已不存在。
客隨主便也罷。
她默默無言的由著丫頭挑好衣裳,換上后,請到菱花鏡前用脂粉。
這個時候,曾寶蓮柔聲說出自己的不安:“我起來晚了,侯夫人那里請安,想必已經散了?”
白芍笑了笑:“夫人一早有話,說少夫人遠路而來,一定累了的,讓我們不要打擾,由著少夫人歇息幾天,等歇過來身子,再說府上的晨昏定省不遲。”
曾寶蓮又是安慰,又是不安。
安慰的是侯夫人沒有同她客氣,晨昏定省不會少了她的,不安的是她歇過來身子,在這里更呆不住。
她要回家。
即使真的定親,也得告父母。
見早飯端上來,四樣子小菜噴香撲鼻,粥又是兩樣,一種紅棗細米,一種肉粥,饅頭包子不用再說,曾寶蓮吃著,更加思念父母,他們渡流配的地方離京城不遠,也正因為不遠,這天氣里已小雪飄飄,全家的人在吃什么?
這樣一想,她沒了胃口,又怕侯府的人說她難侍候,勉強自己吃了一小碗粥,一個包子,就推開不吃。
丫頭們看似都貼心,知道曾寶蓮想什么,請她這就出門,去給侯夫人請安。
自然是換了衣裳的,曾寶蓮本著入鄉隨俗,內心的忐忑下去大半。
出門的時候,小鶯匆匆跟上來,原來她累了一路子,見到鎮西侯府肯接納,吃的又好被褥又暖,一覺睡過去。
白芍、杜貞對著她笑,語氣中很是客氣:“小鶯姐姐請回去再歇著,有我們陪著少夫人,你就放心吧。”
小鶯有話要說,堅決跟著,在路上找到機會湊近:“姑娘,昨天得罪世子,千萬記得今天多說好話。”
她杏仁兒般的眼神里,分明寫著低聲下氣些吧,總是求人才來的。
見過侯夫人說過幾句話,曾寶蓮就提出探望世子,侯夫人欣然答應。
等到曾寶蓮出去,侯夫人滿意地道:“還以為她會怨恨世子,成,是個懂事的就好。”
過去的路上,曾寶蓮覺得還是兩手準備的好。
世子未必待見她,她守之以禮就好。
世子肯敷衍,她殷勤問候就好,必要的時候大家講道理,看是誰的是誰的非?
如果世子肯走時辭別,曾家早明他的心跡,她還用跋涉嗎?
暗暗的,還有怨恨。
.....
小廝們在廊下行禮:“少夫人來了,世子剛用過早飯,這會兒醒著呢,請進吧。”
這是謝運的交待。
曾家三姑娘與情與理,都應該來探望他,謝運就讓不要阻攔,父親不改親事,他總要見見自己的未婚妻子。
聽到通報,謝運看看身上,早飯時特意穿好的羅衣,可以見家里的人。
曾三姑娘么,如今已算是家里人。
“噔噔噔.....”
意料中的輕如羽燕的腳步聲沒有出來,奔騰如擂鼓的腳步聲倒是先到耳中。
大罵聲如夏日暴雨,驚雷般打砸下來。
“就是你個外路的小賤人,害的我外甥挨打,你還不趕快滾蛋,倒還敢來.....”
蔣家姨太太的罵聲,一如她父親的為人,粗暴無禮。
謝運氣的紅了臉,拐著腳下床。
蔣氏在家里橫行不是一天,當然,她只在能橫行的人面前橫行,稍有臉面的家下人等,蔣氏都只能恭敬。
曾家的三姑娘初來乍到,未必知道蔣氏的欺軟怕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