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又給爹爹發現了！”小女孩嘟著嘴，氣鼓鼓地說道。
“雪晴，還不回來！”
那威嚴的聲音露出了真面目，留著短須，眉宇間透著一種一往無前的氣勢，身材健壯，雙手掌上還有許多老繭，顯然是習武之人。
“燦兒！你妹妹不懂事，你也跟著她一起胡鬧！”
“嘿嘿老爹！妹妹長大了，也該出來歷練歷練不是？我陪她出來，總比她一個人偷跑出來好！”穆燦人如其名，笑起來確實讓人覺得陽光燦爛。
“就是！我都十二歲了，已經長大了！再說，整座城都是爹爹的，他們必然不敢欺負于我！”
原來左少謙瞎轉悠，轉悠到了城主府。
他蹲在墻邊，默默看著幾人對話，并沒有打擾。
“呀！這人是何時出現的？”
三人總算是發現了左少謙。
“雖拿著破碗，但這穿著不像是乞丐呀！你是做啥的？”穆燦疑惑地看著蜷在墻邊的左少謙。
站起身，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指了指碗。
“你可是無法言語？”穆雪晴眨巴著大眼睛問道。
左少謙點點頭。
“你是左家小公子左少謙？”城主穆瀟猜出了左少謙的身份。
左少謙點點頭，又搖搖頭。
“老爹，既然他餓了，我去廚房給他拿些吃食來。”穆燦顯然是個活潑好動的主，移動方式永遠是用跑的。
“你若是無處可去，可以去東邊，那里有一座礦山，可以干活換取吃食和錢。”穆瀟說道，顯然是知曉左少謙被趕出左家之事。
左少謙行了一禮，表示感謝。
“來了來了！饅頭和蔥餅，只有這些了。”
左少謙趕忙又行了一禮，雙手接過穆燦手中的袋子，并沒有著急吃。
“保重。”穆瀟領著二人走進了府中。
目送三人進去，左少謙這才拿出一個饅頭慢慢吃起來。
將剩下的別在腰間，抱著自己的膝蓋，他有些想念自己房間的那個枕頭了。
還有自己的母親，不知道他們會把母親的遺骨扔去哪里。
也找不到外公，或許應該先解決自己的溫飽。
想著，慢慢睡著了。
渾身一哆嗦，左少謙猛地睜開雙眼。
他感覺自己附近有個人。
不一會兒，自己身旁的門打開來。
穆雪晴抱著一條白色毛皮斗篷，輕手輕腳地走了出來。
“晚上很冷的，這個你拿去當被子吧！”
左少謙猶豫了一番，還是接過了斗篷，這個恩情，他會永遠記在心里，也許這對于對方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你若想吃些熱食，明天早上去城門，會派些熱粥。”
穆雪晴又回去了。
左少謙拿著斗篷，將其蓋在自己身上，其上還有淡淡的雪晴花香。
這是他唯一認識的花。
是母親告訴他的。
雪晴花只會盛開在雪后初晴。
不管落在地上的雪積了多厚。
它總能頑強地盛開在雪地里。
白皚皚的雪地盛放著耀眼的紅。
這也是赤雪城名字的由來。
天微微亮了，左少謙將斗篷疊好，放在門檻邊。
認準了城門方向，遠遠就能看到一面旗幟。
等左少謙到城門口的時候，派粥的車才剛剛到。
是個文質彬彬的少年，瞧模樣也有十七八歲，舉手投足間透著斯文。
見左少謙拿著個破碗，少年溫婉一笑：
“天涼，喝一碗熱粥暖暖身子吧！”
說著，給左少謙遞了一碗。
雙手接過，感激地看了一眼，記住其樣貌，便坐到一旁喝起來。
“大哥，你起得真早！”穆燦小跑過來，拍了一下自己的大哥。
“你也不晚，欸，小妹呢？”穆無殤笑問道。
“她再賴幾炷香應當就來了。”
左少謙喝完，將碗還了回去，行了一禮。
“是你啊！每月初一十五，我們都會施粥的，你若想喝，過來便是！”穆燦笑著，認出了左少謙。
穆無殤在一旁默默看著，并未出聲。
左少謙點點頭，出了城門，向東而去。
“此人是？”穆無殤待到左少謙走遠，這才出聲問道。
“他啊，就是左家那個小少爺啊！”
穆無殤知曉后，不由得往那個身影離開的方向看了看。
左少謙向著太陽一直走，終于看到了一座小山，不一會兒就看到了許許多多的礦工。
“要做曠工的，來這邊登記！”
一個精瘦的大叔吆喝著，他身前還排了五六個人。
“下一個，叫什么名字？”
見沒有人回答，不由得抬起頭。
左少謙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筆。
工頭將筆遞給左少謙，讓其寫下自己的名字，又遞給他一個號牌，上面寫著“十”。
“你負責將運出來的鐵礦送到那邊倉庫，倉庫里有對應的號數，運十筐者一個銅板，兩個饅頭，滿五筐不滿十筐者只有饅頭，低于五筐者就什么都沒有。”
礦洞北邊有一個大草棚，離礦洞大概半柱香的路程，還有一些馬車停靠在一邊。
左少謙點點頭，來到了礦洞邊，里面不停有人運出鐵礦，外面已經堆了十幾個竹筐。
竹筐已經到了左少謙的膝蓋，里面滿滿當當裝著許多不規則鐵塊。
搓了搓鼻子，這么多工人的汗臭味不斷放大，讓他有些難受。
拿起地上的扁擔，他學著其他工人，將扁擔兩邊的鉤子勾住竹筐上的鐵絲，企圖一次挑兩筐起來。
將扁擔扛在肩上，腳下用力，感覺整個身子都在往上竄，綁著鐵鉤的繩子也繃得緊緊的，但那兩個竹筐卻是分毫未動。
突然腳下一滑，屁股著地，扁擔也摔到一邊。
“哈哈哈哈哈……”旁邊的曠工爆發了一陣笑聲。
“才比扁擔高多少啊？就來這干活？”
“小子，看你會寫幾個字，何不去做個寫字先生，也比在這里好啊！”
寫字先生是幫別人代為寫信的人，溟國武風盛行，除非家中有條件，才會去學堂習字。
左少謙咧著嘴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將竹筐里的大塊礦石搬出來，放到另一個筐里，這才勉強提起一筐，踉蹌往倉庫方向走過去。
折返回來，又將筐中礦石拿出來一半，將這一筐運過去，把筐中鐵礦倒入第一筐，使其裝滿。
效率雖低，卻也不會停滯不前。
可是，其他人半炷香能運兩筐，左少謙只能運半框，中間還休息了幾次。
所以到了下午結算的時候，他也只運了六筐半。
“兩個饅頭，工牌放這，明日巳時開工”
領了兩個饅頭，將手上的十號工牌還回去。
落日余暉照在左少謙身上，微微顫抖的雙手拿起饅頭慢慢吃著，又在礦洞旁拿了一碗水，這些水是免費供應的。
接下來，就是今晚睡哪里的問題了。
他慢吞吞朝著城內走去，邊走邊捏著自己的雙臂，敲打著自己的腰背。
到城門口時，太陽已經消失。
城門緊閉。
赤雪城太陽落山后便會關閉城門，但左少謙不知道。
走上前，小小的身影站在巨大的城門前，非常認真地用指節敲了敲門，又推了推，見沒有人回應，他只好轉身離開。
他記得去礦山的路上，有一間破房子，也許他可以去那里將就一晚。
但他還是覺得城內更加安全。
渾身酸痛的左少謙躺在小破屋的炕上，夜里冷了起來，他便將屋頂上掉下來的茅草蓋在自己身上，沒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又是一夜過去。
夜里下了雪，小破屋里有一攤水漬。
左少謙睜開雙眼，看著屋頂上的破洞發了一會兒呆，坐起身，身上的酸痛并沒有退去，反而讓自己每一個動作都變得僵硬起來。
給自己捏了捏，感覺稍微好一些，拿出一塊蔥餅慢慢吃起來，又聽到外面有兩個人說著話，從小破屋旁走過。
“你若實在養不起你家那仨兒子，你大可以賣一個去星月閣，老是找我借錢！你借的錢哪次還過？”
“那星月閣有去無回！我怎能將我兒子送去那種地方！”
“那你找別人借去！我家也有老母親要養活，本來要存些錢娶媳婦兒的，全讓你借走了！”
聲音漸行漸遠，后面的話語，左少謙便聽不清了。
“星月閣，倒是聽那個人說過，溟國最大的殺手組織。”左進才的樣貌浮現在腦海，讓他不禁握緊了雙拳。
陽光透過屋頂，讓左少謙眼中多了一點光芒。
“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