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俗民區到監獄的路上很平靜,在黑夜求生之人,
會懂得規矩禁忌,所謂手段不過利用了未知恐懼,
而勇敢之人正是它的最大克星。不過與夜晚約定,
才是此刻平靜的主要原因,懷抱那無比沉靜之心,
佐菲姆和克羅托走進監獄去,無人看守的監獄,
像是被此世拋棄的場地,稀少的罪犯等候在此,
無人在意他們的生命,他們發瘋發狂無謂生死。
兩人并沒有點燈,只在臨近莎溫的牢房時點亮、
那支細微的火燭。她今夜并沒有入睡,因為知曉,
今夜是何其重要之日。但她還是看清來人時一驚。
“圣西姆神父,您為何現在來到此地,我太過震驚,
加德先生曾說未能在萊哈頓尋到您,您是在修行?”
“我已在葛蘭特堡邸和喬納先生家中見過那年輕人,
你也不必為此震驚,這件案子審判時,我就在法庭,
同這位小姐一起。”三人相向而坐,佐菲姆/圣西姆
向莎溫鄭重介紹旁邊的克羅托,莎溫禮貌向她問候。
“那加德先生,還有幾日前來到此地的小偷先生?”
“他們如今都在坊道的鋪子里,莎溫,過不了多久,
邦克先生就要到此地來救你、護送你,就此離去……”
“是的,幾日前我親口答應他要好好的、等候在此。”
“沒有解釋、沒有正名,甚至丟失身份、只能逃離。”
“圣西姆神父,您知道的,我不求茍且,您知道的,”
伴隨著對面的點頭肯定,莎溫繼續說下去:“只是,
若是此刻仍有生存的機遇,我仍是有抓住它的愿景。
那一刻忽然決定的,就在邦克先生向我伸出手的一瞬,
我并不確定這算不算背離,因為在知曉將要負重之時,
我也立刻充滿了勇氣,想起多年前,我們三人曾約定,
或許一同離開此地,抵達鄉下的平靜,無念此地清冷,
那時,是否也有不錯的風景?”整整三日,獄中沉靜,
她的話語,褪去先前的激烈與嘲諷,回歸最初的安定。
“那日聽聞審判與案情,我自知錯過了你的求助迷離,
我趕到法庭,我看到了一切,你的痛苦、憤恨與堅毅。
莎溫,此刻我能告訴你我們在葛蘭特堡邸的全部見聞,
你可以選擇聽與不聽,只是你要知道,此刻我的到來,
宣告著我們的失敗,縱使我們手握正義之詞,菲爾德,
他終究不會承認自己的罪名,就如你之前了解的那樣,
他眼神明亮、孤身一人,似乎充滿感性,卻缺失感情。”
“離去與菲爾德無關,我也并不會因此消解對他的怨恨,
我甚至希望就在這樣的判決下離去,那曾身陷囹圄之人,
熟悉的場所再無生存之地。我也愿借此讓加德先生看清,
沒有他口中的崇高之人,就算圣西姆神父也無意聲稱,
加德先生,我很抱歉對他說了過分之語,我只是希望,
他能回到一些實際。”“我明白這其中真意,不待多時,
便能再見,到時可向他傳遞這些話語,他會珍藏于心。”
“莎溫小姐,您不要聽他話語,他是老頑固又太過認真,
您只需一些理解,便能知曉加德先生用心。”克羅托發言,
此刻莎溫才細細打量這位美麗的小姐,笑容甜美又溫順,
又想想幾日前見到的邦克先生一行人,深覺其中戲劇性,
深夜行竊的盜賊和普救眾生的神父,美麗的小姐和木偶人,
這應當是怎樣神奇的緣分才能相聚!在這種時刻碰上他們,
又是何其有幸!仿佛一場戲劇,從母親失蹤到此刻別離。
“我會認真考慮,美麗的小姐,謝謝您的提醒。”她仍微笑,
望向他們每一個人。“若是決定出發,那便無需顧忌此地,
西方有無盡浩瀚之海,海上孕育新生命、新日光、新傳奇,
東方有祥和安定之國,有土地、有人們,有你們約定之地,
到東方去,我本想如此勸說,只是更加欣喜你已有了決定。
喬納先生知曉所有之事,恢復了生氣,你大可不必擔心,
今夜出發,送行為止之時大抵會到黎明,從萊哈頓向西,
初生的日光會一點一滴照耀海上的船只,我們站在樹下,
會為你們送行。東方的日光,會照在那棵殘損的垂樹上,
我將為你祈禱,祝你一路好運,望你相信主的悲憫,
他將會遙遠地注視著你,為你舒緩道路崎嶇與泥濘,
愿你懷抱真心與赤誠,尋回三人的美好風景,請你,
目光像法庭之上的堅毅,面對困苦終不迷離,莎溫,
可憐的孩子,你承受的苦痛會刻印在記憶里無法散去,
留下成長印記,但我仍希望你只是當初的溫柔少女,
堅強、機靈又純真。”佐菲姆說罷,克羅托立即接上:
“我也愿為您祈禱,您是善良溫柔的孩子,你們無辜,
經過知識洗禮擁有強烈的自我意志,時而害怕時而無懼,
勇氣與意志便是最好的答語,沒有復雜喧囂,無視風雨,
您是莎溫,您可以選擇擁抱夢想的職業以及尋得愛情,
卻不必在法庭上遭受誣告、不必在此忍受寒冷與孤寂。
沒有十六歲的禁忌,不必被迫過早知曉世間苦痛之事,
無需在最無助之時擁抱對面之人,我希望您仍是那個、
有才華、有學識、有意志的女子,即使最終必定遭遇、
坎坷與痛心,也要在希望之事,掙扎走過想要的日子!”
“我會牢記您的愿景。”流淚的莎溫向兩人承諾自己,
之后她看到過諸多被打罵與被疼愛的孩子,她愿接近,
那些可憐受傷害的子女,她愿向上帝祈禱他們的無辜,
她也愿如兩人所言,到東方去找尋生命的本真,東方,
日出的方向和離去的曙光,今晚的黑夜之城極其肅靜,
似乎是為了迎接某種盛大的場景,但是對于莎溫而言,
幾時之后萊哈頓的夜晚,只是不如傳聞中那般恐怖無情,
一臉謹慎的盜賊先生將自己帶離鬼屋,門外眾人在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