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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走過比弗羅大橋

那朵碩大血之花漸漸收攏,開始回歸最初的中心——

拉克西絲伸手去拔起那匕首,卻被反手緊緊束縛原地,

“您知道這對我無用。”被叫做基諾的男子緩緩坐起,

讓那匕首隨拉克西絲升起、遠去,“我知道,但那仍需、

承受巨大苦痛,對忘記太久疼痛的你而言,可還珍惜?”

“別說傻話,沒人愿意被突如其然插一刀還無比珍惜。”

“有啊,就像有些回憶,再苦也不愿丟棄,像一些心,

再痛也想要與那人維系在一起,不愿被改寫或是治愈。”

“克羅托不在?”“一直在,在和我永不交匯的界限里。”

“會交匯的,在愛里,”他站起,又走近,“你可以留下,

我知道你不愿回去,你如今無處可去。”“不,我要走,”

拉克西絲最后堅決說定,“代我向阿特洛波斯姐姐問好,

不,我不好,別告訴她,至于砍傷你的事,我很抱歉。”

“你不要想著每次都丟下一句歉意,這已不是第一次。”

“那下次讓你報仇好了,我沒時間去想你的無聊小事。”

對于拉克西絲冰冷說完又拂手而去的做法,基諾嘆息,

他最后看著她的虛浮背影說到:“拉克西絲,他們是人,

懷抱不同期許與不同想法的人,他們活生生存在于實際,

大抵,你不適合牽扯過深,或者,給我們機會去治愈,”

拉克西絲給他的答語是更加急切離去,“匕首也要放好。”

她最后聽著這從身后傳來的話語,并且無意識照做,

將匕首重新插回腰間。啊~勞累一晚,卻仍徒勞無果,

接下來還能去何處?去找葛蘭特夫婦的想法被堵折,

不想回修道院,密彌爾街也不是很喜,如此一細想,

她到此地許久,最終竟尋不到一處棲息之地,可悲、

她從未落得這般凄涼慘狀,強硬不想為人知;可笑、

她回想那些人說服自己安睡,但她不愿逼迫自己平靜,

她不愿再被任何人理解或定義,是的,如他死前一般,

帶上那種無法用精確言語言說出的悲劇性,她的最愛!

但實際問題并不會因一句悲劇性迎刃而解,她也無法、

如他一般去燃燒一盞燈火,在黎明之前徹底解脫自己。

重新踏上萊哈頓的土地,拉克西絲重新尋回酸楚迷離,

站在比弗羅橋上,面向菲爾德與克羅托所在的富人區,

基諾沒有說錯,她無處可去,這感覺熟悉得恐慌痛心,

她倔強不愿回去,倔強不愿與任何熟悉之人處在一起,

呆呆站立許久,直到止不住的風惹她厭棄,她不知曉、

為何再無人提起那個被稱作“父親”的人所做的傷害之事,

只因剩下的生命彌足珍惜?只因她身邊再無其他人所依?

還是由于那樁命案已然結局,新篇章已經開啟?她不喜、

從眾人漠視到莎溫以“人類”之名反抗她修改命運的決定。

是的,她曾為菲爾德創造了那個枝點,他雖滿懷遺憾、

但總歸懷抱美好死去,所以她也能為莎溫創造一個枝點,

讓那曾經傷害與未來綁架她之人送去地獄!她憤怒于、

那“養父”將她傷害,那“養母”又將她捆綁,她終其一生、

無法逃離。克羅托一定能明白這其中可笑可悲,她博愛、

憐憫,她柔和、堅韌,可她寧可去跟無關之人訴說秘密,

卻不再伸手替她將那悲苦除去,如此可怕又丑陋的罪孽!

誰能否認這種罪孽?哦~他們會說這是偶然、是不可控、

是人性,看吶,他一生只犯過那一次,而之后竭力彌補,

看他那以后的人生,他已然受到懲處,他行基督之事,

罪孽自然應當消除!啊~多么善解人意的說辭!偶然、

不可控?將明顯的傷害判作可理解的人性?糟糕透頂!

一堆丟棄信仰之人以“基督”之名替人擔保罪名?可笑!

無恥!贖罪便可消除罪孽的論斷豈不成了廉價的免罪符?

那就不給人類一絲贖罪的機會嗎?他們又會辯解,啊~

那個啊,首先你要信仰基督,可你們早被無神論腐蝕殆盡。

順便,我也不信仰他。但必須承認,沿著基督之路前行,

那真誠或許可以踏平一切罪孽,那被傷害與侮辱的人們,

或許也會因此心生憐憫,隨后他們擁抱痛哭,共同呼喚、

那來自遠古時代的鐘聲。所以你應當留下來看看,如今,

他們正抱在一起痛哭,為曾經的罪孽道歉與和解,看啊!

那無所謂,我說了,我并不信仰基督,所以罪就是罪,

不可原諒就是不可原諒!并且自一開始,她就別無他法,

她能再次跨越倫理與生命,去向那父親復仇?承認吧,

你們決不會允許,她一開始便只能等待結局,在此之前,

她甚至不知曉這事該不該重見天日!還有法律!法律!

行了,閉嘴吧。拉克西絲一邊想著她會得到怎樣的抗議,

一邊想著如果是克羅托,會怎樣去解決這件事,她知道,

她不能再想了。她得走過這座橋,去往遠離他們之處,

遠離菲爾德,遠離克羅托,向俗民區去接受質問,此刻,

想些開心之事吧,拉克西絲轉身,比如那僅有的三天。

一開始,她并不覺得她會產生過多感情,她本想著離開,

同克羅托一起,她還記得,那時她心情同樣糟糕至極。

拉克西絲遇上菲爾德·葛蘭特,她獲得了久違的平靜,

他目光全在她身心,他在意她所有悲喜,她難以忘記,

不只是那紳士的禮儀與甜蜜的愛意,還有兩人的風景、

他訴說故事時的痛心和無所畏懼。那僅有的三日光陰,

第一日他們托付給初見的愛語,她陷入他清澈的眼眸,

正如他陷入那最深的回憶,彼此無法自拔、無法脫離。

所有人都注意到他的清澈眼眸、他的殘忍罪行,隨后,

將這矛盾解釋成虛偽的用心。就讓愚蠢之人誤解去吧!

他們不配去理解這其中抗爭之心!這顆心在真實跳動,

比在監獄的那孩子倔強更甚!清澈眼眸加上真誠之心,

她無法不去觸碰他、親吻他。第二日他說他相信命運,

那多么令人驚奇!人們不喜歡命運、人們試圖擺脫命運,

但他說他相信,就在她的床前,她在夢里呼喚想要離去,

驚醒卻發現他在床前哭泣,而她那天同樣知曉了原因,

他哭泣的原因、以及他相信命運的原因。他們在外城,

自那日起,她開始不再擔憂克羅托的事,他們在花田里,

拉克西絲認為那是平靜,平靜卻如同他一般缺乏生機,

那天她知曉了一切,從菲爾德口中,或是依照命運指引,

那顆心跳動地令人戰栗,但就是如死水一般讓人寧靜。

拉克西絲聽到了他的祈愿,那強烈地、無法遏制的祈愿,

仿佛充滿希望、又仿佛抽干生機,那顆心存在于虛無,

帶著戲劇般的面具,帶著一往直前的熱情做著最后抗爭,

拉克西絲理解了他為自己鋪設的結局。最后是第三日,

他們分別在花海里,拉克西絲脫口而出“不愛”之際,

仍然陷在對“美”的欣賞里,對面之人想清楚了一切,

她再也不必與那回憶之人重影,她可以為他創造枝點,

這比起之前干擾克羅托的占卜,似乎更易于付諸實際。

于是拉克西絲開口:“在那閣樓之上。”多么奇妙的詞匯!

閣樓總是在孕育不為人知的秘密。啊~親手實現他的愿望,

于她——究竟誰知,她當時是怎樣心理?或許連她自己,

也說不清、道不明。她回歸克羅托的擁抱,隨后看著他、

一步步走向結局,像個神明!只是,她自己也未曾想:

他走得如此順利。她承認曾寄希望于克羅托等人的善心,

以挽回自己不知該如何判定的逾越之徑,但竟無人在意!

他走得又如此順意!所以這終究,仍只是她鐘愛的悲劇!

他死后,許多未能理解之情愫才逐漸浮出水面,而如今,

她只剩那三日回憶,那是否會成為如他一般的“回憶”?

基諾又說對了一句:她實在不宜牽扯過深。但細細思量,

“多么凄楚又美妙的一段緣!”她想著,向俗民區走去。

綾翎令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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