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裴東，大明都衙門的捕快。昨夜我們十六人奉命出城追殺兇犯，只有我一個人活著回來。

出城后原本一切正常，雖然遲遲找不到進一步的線索，但兇犯的爪痕總是能找到。照這個趨勢，我們總會找到兇犯的蹤跡。

直到我們循著爪痕的蹤跡，走進了外城北的那片樹林。

外城北的樹林并不大，平時也少有人靠近。故而，雖然臨近都城，卻是不折不扣的荒郊野嶺，法外之地。那里究竟是什么情況，官府其實一無所知。

當我們深入樹林腹地時，天陰了。樹下葉影稀疏，樹木之間空隙很大了，足以露出夜空，卻不見星月。

半個時辰后，我們清點人數，發現少了一個人。沒人當回事，都以為他走散了。

你不必不解，不必驚訝。我們捕快不像你們錦衣衛，我們很弱，也很不值錢。

走散，是因為我們沒有嚴密的口令和行進制度；無人在意，是因為我們的命無足輕重，即使有個人找不回來了，也沒人在意。

無論如何，第一個捕快失蹤了。又半個時辰后第二個捕快不見了。這時起，我們開始慌了。

也就是這時起，四周更加陰暗，伸手不見五指。我們基本上是迷路了，因為司南保存在最開始失蹤的那個人身上。

這時我隱隱感覺到事情不對了，第一個人悄無聲息的失蹤，或許是有人刻意為之。可是為時已晚，我們已經無法回頭了。

隨著一陣妖風吹過，我們的幾個火把全部熄滅。隨之而來的，是四五個同僚此起彼伏的慘叫。

他們沒有做出任何反應，甚至連他們的戰馬都沒有感覺到，可四五個頭顱已經實實在在的滾落在地了。

我們不知道它是什么，姑且叫它夜中魔鬼。

夜中魔鬼自始至終沒有露出它的廬山真面，它在暗影中獰笑，蔑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當它玩膩了，就隨手一擊，砍掉一個捕快的頭顱。它的速度很快，比我們最快的戰馬還要快，我們無處可逃。

直到最后，只剩下我了。

我逃不掉，也不想再逃了。

用火折子點燃地上的枯葉后，我一動不動，坐以待斃。

可是它似乎并沒有要殺我的意思，經過幾次試探后，沒有傷到我的根本，它就放棄了。

后來我嚇得腿軟，一直不敢逃離。我在原地煎熬了一夜，直到天亮，才逃回來?！?/p>

裴東語畢，二人沉默良久。

“就這些？”特使發問。

“表面上能看到的，就是這些。而且……這可能也是它希望我們看到的?！?/p>

“嗯？”特使第一次感到驚慌，裴東的思想很深邃，讓他有些看不透。

“特使大人，錦衣衛不該獨占所有的秘密。我接下來要說的都是肺腑之言，也懇求特使大人，能夠把錦衣衛擁有的秘密分享出來?！迸釚|原本平靜的語氣逐漸被打破，激動之情溢于言表。

只是，特使沉默。

“不可以嗎？”

“知道太多對你們沒好處。這是動搖天下的秘密，只有錦衣衛能背負?！碧厥挂呀浿懒伺釚|所思，所以，他再度主導了談話。

“只有錦衣衛有資格嗎……”

“錦衣衛遠比你們更加強大，理應背負更多?！?/p>

“如果這真的可能動搖天下，那單憑錦衣衛也背負不了！我們的力量雖然微不足道，卻終究是一份助力而非阻礙，不是嗎？你口口聲聲說要背負這一切，那十五個捕快性命，難道就是你們背負的成果？”

裴東現在說的話已經相當危險。錦衣衛尋常只針對高層，不會為難捕快這樣的小吏；可是，他如此冒犯，特使也有權處置他。

只是，特使無言。

特使并沒有要處置他，仿佛真的在考慮。還有，特使希望能聽到裴東更多的意見。

裴東沒有辜負特使的期望，又說了些他獨到的見解。只是，裴東這次語出驚人。

“我懷疑，昨夜根本就沒有斷人頭顱的夜中魔鬼！”

……

“江總旗，就是這樣了?！闭{查捕快被害一案的錦衣衛特使前來向江海平復命，并轉述了這一切。

“他們所說的兇犯，是否就是城北妖類傷人案的直接作案妖魔？”江海平卻置如此多的疑點于不顧，轉而關注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問題。

“大人，這事……”

“裴東所說，他們的職責是“追捕”兇犯，那是否說明他們能夠確定自己追逐的就是傷人案的直接兇手？”

“這……昨夜都城中闖入了不知多少妖魔，誰又說的清呢？況且，這問題也不重要了吧……”

“這問題可遠比你們想象的重要。”江海平放下了手頭的工作，展開了一張畫有各種已知妖魔圖片的卷軸。

“我是昨天那場亂局的親歷者，我關注到了許多不平常的事情。你來看，一看便知?！?/p>

特使不知江海平何意，只得一同上前，仔細端詳江海平手中的那份圖卷。

江海平指著卷軸上的第一個妖魔——也就是鼠人——說道：“這個，我們命名為鼠人。這種是昨夜的妖魔刺客中最弱的，疑似是妖族中扮演炮灰的角色?！?/p>

“是，屬下也有所耳聞?！?/p>

“而這第二個是黑狐妖，通人言，有智慧，手底下指揮著數十個鼠人，且掌握著暗影妖術。算是妖族中的小頭頭。不過她昨天被一個能夠控制巖石的妖魔輕易放棄，還貶低了一番。由此可見，這種黑狐妖的地位也不是太高?！?/p>

“屬下受教了。”特使沒有參與昨夜的任務，此時是真心受教。

“還有這個，這個，和這個……在我們昨天發現的這些妖魔中，無論強弱與能力類型，他們都有個共同點，那就是——都會化形。”

“那又……”

“而昨天那個傷人案的兇犯，第一眼就被人認出是個妖魔！隨后，它竟還留下了爪痕，這分明就是個野獸的樣貌！”

“所以……”

“連充當炮灰的鼠人都會化形，為何在昨夜扮演了重要角色的傷人案兇犯卻沒有化形？”江海平的眼神有所變化，仿佛在為自己的完美推論喝彩。

“嘶～”特使倒吸一口涼氣，“這是個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