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振東舉著酒杯的右手一頓，眼神暗淡了下來，搖了搖頭。

“可是俺現在身無分文，連吃飽都是問題，又說什么開館授徒？”

陳辯想了想，問道。

“嚴師傅，我且問你，你覺得禪城這些武館的館主們武功如何？”

嚴振東仰頭將杯中酒倒入喉中，黝黑的臉龐閃過一抹紅暈。

酒壯人膽，嚴振東豪興大發，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說道。

“不是俺老嚴吹牛，說實話，這禪城，一個能打的沒有，除了……”

陳辯笑著接過了話茬。

“除了那位黃飛鴻黃師傅。”

“是的，那位黃師傅我遠遠見過他一次，一身氣血之強大是我平生僅見，他應該已經到了化勁巔峰了，比我還要強上兩個層次。”

這么說來，嚴振東現在應該是化勁初期了，陳辯心中想到。

但不要小看化勁，要知道整個華夏大地，能確定進入丹勁的也就只有孫祿堂、李書文這寥寥幾個國術宗師了。嚴振東能進入化勁，就已經是很了不得了。

按照武術界的劃分，將國術劃分為了明勁、暗勁、化勁、丹勁、罡勁等幾個層次。

明勁者，鍛煉全身力量，然后使其集中，一拳激打出去，空氣炸響，威勢驚人，也就是所謂的“千金難買一聲響”。

所謂陽極陰生，再下一步，就是鍛煉心力與皮毛，把背脊尾椎的重心調整到位，使全身筋骨外膜貫通，勃發暗勁。

明勁與暗勁的區別，在于一個發勁陽剛，一個發勁陰柔。

而到了化勁這一步，勁力貫通全身，滋養內臟。陰陽相生，陰中有陽，陽中有陰，自身對勁力的把握更上一層樓。一拳擊出，勁力變化莫測，沛然不可御。習武之人達到這個境界，全身筋骨強健，骨髓充盈，精神旺盛，只要保養得法，身體無暗傷，活到百余歲并不成問題。

“不過陳公子……”

“我們按照江湖上的規矩吧，叫我陳師傅就好了。”陳辯笑著說道。

“既如此，其實陳師傅，俺家傳的鐵布衫已經被我練到大成地步，對上黃師傅，縱使不能贏他，他也休想輕易勝我。”

嚴振東自信滿滿地說道，在他看來，莫說是黃飛鴻，就算是對上洋人的洋槍，他都有把握傷而不死。

這是以為自己疊了最厚的甲，就能挨最毒的打？

可是黃飛鴻的無影腿是破甲帶真傷的啊……

止住了腦中跑偏了的思緒，陳辯看著嚴振東，語氣不疾不徐的說道。

“要開武館，一要有錢，二要有名，三要得到禪城這些大小武館的默許才行。這第三才是最重要的，禪城人抱團還排外，若是沒有他們的默許，就算嚴師傅有了錢財和名望，想要招收弟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嚴振東點了點頭，他也算是走過南闖過北的人物，自然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若是將禪城這些本地武館得罪的太狠，以后也會是一件麻煩事。

“嚴師傅想要揚名，以您的武藝，禪城這些武館一家一家的打上門去就行了，打敗的人多了，名聲自然就有了。但這中間要把握好一個度，否則最后名聲變成了惡名，那就得不償失了。最重要的是千萬不能死人，死了人性質就變了，想在禪城立住腳是徹底不可能了。”

嚴振東聽出了陳辯話中的意思，分寸啊，要掌握好分寸才行。

“那錢財這方面呢？”

嚴振東看向陳辯，眼神中滿滿都是期待。

“很簡單，賭斗！”

陳辯老神在在的說出了兩個字，接著問道。

“不知道嚴師傅除了家傳的鐵布衫外，還有什么功夫在身上？”

“我們嚴家傳下來的武學，還有嚴家十字拳和鷹爪十三手。等開了武館，都可以傳授給弟子們，只是鐵布衫是我嚴家秘傳，輕易不能教人。”

嚴振東人看似粗豪，但并不是一個十足的大老粗，聞弦歌知雅意，把能教的不能教都和陳辯說了。

“那這樣，嚴師傅先找那些規模較小的武館，上門踢館時，把踢館說成賭斗，你贏了，拿他十枚銀元，輸了，嚴家十字拳雙手奉上。這些小武館踢完后，再找那些大武館，同理，贏了，二十枚銀元，輸了，鷹爪十三手雙手奉上。”

“好主意！”聽完陳辯的話，嚴振東眼神發亮。

來禪城這半個多月，他在收攤后也曾逛過這座城市，大小武館加起來約有三十來家。要是把除了黃飛鴻的寶芝林之外的所有武館踢上一遍，自己手中差不多能攢下來小五百枚銀元，這可是一大筆錢啊，莫說在這禪城開家武館，就是去天子腳下買個位置偏僻點的四合院都綽綽有余！

“但這些還不夠，嚴師傅等你把這些武館踢完，還必須和黃飛鴻黃師傅比一場，而且只能輸不能贏。”

你也贏不了這個自帶BGM的男人吶。

“為什么還要和黃師傅打？”嚴振東有些疑惑。

“你弄得這些武館顏面掃地，又通過賭斗賺了他們的錢財，他們輸了面子又輸了里子。如果嚴師傅你不給他們一個交待的話，他們身為地頭蛇，自有無數手段等著嚴師傅你，讓你在這禪城待不下去。”陳邊解釋道。

“而輸給黃師傅，就是一個交待。黃師傅在禪城武功最高，又是黑旗軍民團的總教頭，算得上是佛山武林的一面大旗。嚴師傅你若是贏了他，等于是將禪城武林‘南方武術之鄉’的招牌給砸了個稀爛，你說禪城人會不會饒了你？輸給黃師傅，等于是給了禪城武林人一個交待。那外鄉人就是武功再好，在黃師傅手上也討不了好，這樣他們的心氣也就順了。只要嚴師傅你開館的時候請這些武館的館主一趟，好吃好喝招待一番，他們的怨氣差不多也就散了。嚴師傅就等于在禪城這一畝三分地上徹底站穩了腳。”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不愧是霍師傅的高徒，考慮的真是周密。”嚴振東連聲贊嘆，旋即話音一轉。“陳師傅先是救濟我，后又給我指出一條明路，俺心中感激，但有些話總要說清楚。您說是不是，陳師傅？預先取之必先與之的道理俺還是知道的。”

不愧是走老的江湖，這心中門兒清啊。

陳辯也不矯情，說道：“一方面的確是因為我看到嚴師傅如此落魄，心中不忍，另一方面則是……”

陳辯把自家師父籌備精武會一事簡單和嚴振東說了說，最后說道。“我一是邀請嚴師傅參加精武會，將強國強種發揚光大，二是希望您能將鐵布衫公之于眾，供軍中將士學習，為保家衛國做出一點貢獻。”

嚴振東聽罷，躊躇了半晌，方才說道：“俺雖然是個粗人，但也知道‘有恩必還，有仇必報’這幾個字。陳師傅對我有大恩，按說我應該點頭答應。但此事重大，鐵布衫是俺家祖傳，且容俺考慮幾日，再挑戰黃師傅之前，俺必給陳師傅一個滿意的答復。”

陳辯點頭表示理解。

二人又聊了一些江湖上的事情，等到分別之時，天色已暗，陳辯在附近找了一家旅館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