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牙下山封神,武王伐紂滅商,距今已過去三千載。
大周國運昌盛,政通人和。
朝歌東北烏停鎮(zhèn)。
烏塘邊上,此時逗留許多人。
或是伸長脖子,或是指指點點,竊竊議論聲不絕于耳。有四五個大漢,七手八腳的將塘內(nèi)浮尸撈上岸。
其中有位圓臉大漢,對著人群高聲喊道:“報官了沒?”
“已經(jīng)有人去了。”
人群中大嬸答道,完后她悄悄跨前小步,問道:“大黑兄弟,這人誰呀,怎么會掉到塘里?”
名叫大黑的漢子搖搖頭:“我也不曉得,這不是趕上了,總不能任他一直飄著吧。”
“哎,許是失足,年紀輕輕可惜了。”
“是啊,也不知是誰家的人。”
“街坊鄰居都上前瞅瞅,看看有沒有熟識的。”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不停。
正在這時,有兩個兵卒同仵作一起趕到。
仵作名叫張壽濤,大概四十多不到五十的年紀,留著兩撇山羊胡。
撥開人群,上前將尸體翻來覆去查看一番,并未發(fā)現(xiàn)可疑之處。
站起身對旁邊兩個兵卒說道:“應是淹水而死無疑。究竟自殺還是他殺,要回去查明身份才能定論。”
“從尸體侵泡程度看,該是剛剛斷氣不久,靈魂還在體內(nèi)。今日是哪位無常當值,可有去人通報?”
烏停鎮(zhèn)僅有兩位無常,負責打理陰鬼之事。
白無常閻修,黑無常宋奎。
“今天是閻無常當值。已經(jīng)派人去請,估計很快就到。”有個兵卒答道。
正說著話,不知誰喊了聲‘白無常來了’,人群立馬騷動起來,閃出個碩大通道。
仿似到來之人,比浮尸還可怕。
來人身高中等,體型偏瘦,通身雪白。白袍,白靴,白斗笠,連腰間掛著的令牌都是白色。
此人雖只二十來歲,卻雙眸深沉,面目冷峻,許是長存于底下的原因,渾身上下透著幽幽涼氣。
正是烏停鎮(zhèn)兩位無常之一的白無常,閻修。
他放眼掃過地下尸體,而后看向仵作張壽濤。
“可以動手了?”
聲音沙啞,像是喉嚨中卡著牙簽,張壽濤不知道別人,反正他聽起來很難受。退后兩步,把場地讓出。
“閻無常先行動手,完后我們再把尸體帶回去。”
閻修聽罷,回手從后腰掏出哭喪棒舉于胸前,再次發(fā)出沙啞之聲:“閑人避退。”
圍觀人群急忙動身,向遠處散去。
張壽濤也跟著退開,兩名新來兵卒對視一眼,站在原處沒動。
他二人自認有公務在身,不是閑人。
另外往常只聽說無常招魂,卻沒近前看過,今日有職權(quán)在身,剛好一探究竟。
閻修并未在意,上前兩步,左手持哭喪棒指著尸體,右手摸出個鈴鐺,嘴中念念有詞。
“周興萬世,八荒沉浮。四海來朝,萬靈跪拜。妖魔鬼怪,盡服王化。池野幽魂,聽吾無常號令,起!”
“起,起,起!”
隨著最后‘起’字落下,尸體猛然個據(jù)靈,飄出股幽光。
幽光呈人形,通體淡綠,四肢悠蕩,五官不清,正是死者陰魂。
這陰魂如有靈性,出體就要飄走。
那方閻修早有準備,手中鈴鐺晃動。
‘鈴鈴鈴,鈴鈴鈴。’
鈴鐺聲獨有不明韻律,遠聞悅耳,近聽恍如魔音。
兩名身在咫尺的兵卒只覺得身輕腿虛,頭痛欲裂,靈魂似要破體而出。趕忙雙手捂著腦袋,連連后退。
閻修對此恍然未覺,掏出腳鏈手銬上前將陰魂鎖上。
轉(zhuǎn)過身,扛起哭喪棒,復又拿出鈴鐺邊蹦邊搖。
這個步驟關(guān)鍵就在走位上。
不能走,只能蹦,雙腳離地又不可太高,很費體力。
左跳三右蹦二,左四右五,其中又有直前跳,多多種種,惹的人眼花繚亂。
此步法看上去平平無奇,甚至顯得有些搞怪,然而卻內(nèi)藏玄妙。
白色身影蹦著蹦著,腳面突兀陷入黃土,然后是小腿,膝蓋,腰身,又蹦幾下,整個身影就這般憑空沒進土中。
落入地下,眼前陷入黑暗,溫度也隨之降低許多。
從懷中掏出定陵針,視野被照亮。
將其晃三次后攤在手掌,上頭指針旋轉(zhuǎn)不停,最終指向某個方位定住。
身沒厚土,步法已可改回正常,抬腳照著指針方向邁步。
周身眼前全是泥土砂石,對他卻沒半分阻礙。
步伐輕盈,如履平地,甚至連道灰都沒落在身上,很是神奇。
也不知在地下走了多久,當指針豎起后,開始向上踏。
出到地面,正是間辦公房。
房內(nèi)雖也昏暗,相比地下則亮堂不少。
內(nèi)里布置很簡單,大件只有張辦公桌,加兩把椅子。另外在最里側(cè),擺放著個巨大紅木棺材。
從桌上拿起茶杯,灌了口水,隨后引著陰魂來到棺材旁。
棺材無蓋,內(nèi)里一頭盤膝坐著個人。
體型肥大,面黑如炭,雙目緊閉,裊無聲息。若不細探,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胸口處的微微起伏,看上去與死人無異。
此人正是他的搭檔,黑無常宋奎。
閻修邁身跳入棺材另側(cè),盤膝而坐。
左手輕托,右手打個復雜手印,嘴中念出另段口訣,靈魂悄然離體而出。
此靈魂結(jié)實渾厚,面目清晰,依舊穿著一身白,看上去與他本人一般無二。
靈魂伸手把肉身眼睛闔上后,沒由來的發(fā)出聲嘆息。
“干點兒啥活不好,偏偏入這個行當。不怪死的早,天天地上地下的這么折騰,啥人能頂?shù)淖。缤淼脠髲U。”
話明明對著自己肉身說,可口吻又像在對他人,極為怪異。
“咱是不行了,熬過這個月拿完工資說啥都不干了,愛誰誰去吧。”
說完轉(zhuǎn)身拉著陰魂,剛要抽出腰間令牌,又似想到什么,急忙停住,抬手摸摸肉身心口。
‘撲通,撲通。’
雖然很輕,但心跳確實還在,暗暗松口氣。
常年跟孤魂野鬼打交道,居然還能把自己玩得魂飛魄散,這人到底咋混的?
想著不禁又叨咕起來。
“你的專業(yè)呢?”
“你過去那頭型呢?你得支棱起來啊!”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