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吃下去。”專家把那個盛放黑丹的盒子遞給了陳景。
陳景再次很不明顯的咽了口口水。
“你也許不知道，一旦你吃下它，就不存在后悔的可能了。”專家忍不住說了一句話。
這讓陳景有些驚訝，他從沒見過自己的老師這幅樣子，在陳景腦海里，專家向來果斷干練，從不猶豫。
“老師，我沒有選擇。”陳景如實的說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是啊，沒有選擇，放棄婉瞳嗎？那根本稱不上選項，所以也就沒有選擇，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專家收回了手，讓陳景握住了盒子。
“雖然我不知道它的修行法，但核心都是本心和原則。”專家說：“要去掌握它的力量，而不是被它所掌握，這是使用所有力量的最基本法則。”
陳景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隨后問道：“老師，吃下它有什么注意事項嗎？”
“肯定有。”專家點頭確認：“但是我不知道。”
陳景呼了口氣，再問道：“老師，您之前吃它的時候，感覺是什么？”
專家稍微思考，說：“見到了神明。”
見到了神明，那是什么感覺？
似是看出陳景的疑惑，專家解釋道：“在故宋的修行理論里，人的內心被稱為虛空。”
“虛空不是空無一物的，之所以感覺到空無一物只有自己，是因為人的限制，實際上，在虛空中存在三個我，分別是神我，自我，惡我。神我是純善，至高，最為理智的部分，自我就是通常人認識的我，惡我則是只有純粹本能和欲望的我。”
“在虛空中俯瞰自我，實際上是以神我的視角看自我，而惡我被隱藏，隱藏在自我的陰影和更深的虛空里。”
陳景聽著皺起了眉頭，不過他好歹有另一段記憶，結合那段記憶里一些心理學的知識，他想了想，好像也理解了。
“神我似乎指的是心理學上的超我，惡我則是本我……自我是本我？”
超我是“完美”的我，代表著道德和世俗上最完美的人，是一般人內心的道德規范和行為準則，是純粹理性的一面。本我則是身體的本能形成的我，有各種欲望。自我則是在二者之間，表現出的我……
“你現在明白我說的是什么意思了嗎？”專家問。
陳景點了點頭：“大概懂了。”
“不，你沒有。”專家搖了搖頭：“再想一想，平常我們在內心里審視自己，都是站在神我的視角上，俯瞰自我。那么，什么時候，什么情況，會得見神明，看到神我？”
陳景思索了幾秒，一下醍醐灌頂。
“是站在自我的視角上，向上仰視的時候！”
接著，陳景感到一陣的不安和恐懼，不知道這種恐懼來源于何處，他凝視著對他散發誘惑的黑丹，突然感到排斥和反感。
“得見神明。是吃下丹藥，成為修行者的第一步。”專家說：“你會站在自我的立場上，而非理智的神我，你能看到神我，代表你正與祂遠離，而惡我就在影子里，想把你拖拽進去。”
“若是就此沉淪，要么走火入魔，要么變成道奴，不過二者并沒有大的差別，只是一個是肉體上的死去，一個是精神上的死去。”
專家繼續說：“知道為什么我說這東西是有污染的嗎？因為它可以更大的強化惡我的拉扯能力！它不是純凈的，可以用作丹藥的材料。”
所謂的污染……是這種吸引力嗎？陳景想，以往獵團收獲妖丹之類的物品時，從沒有東西對他產生這種吸引力。
“那該如何抵御走火入魔呢？”陳景問。
“修行法。”專家毫不猶豫的回答：“各家都有自己的修行法，我知道的修行法，是故宋流傳最廣的。”
“細節很繁雜，核心是將自己想象成一個戰士，永不屈服，絕不放棄，戰天斗地，也戰自己！”
專家說著這話，眼里流露出一絲的驕傲與緬懷。
隨后消失不見。
“但這個修行法對你無效，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這個黑丹原主的修行體系是和故宋主流修行的體系完全不同的東西，但我也不知道它到底屬于那個宗派和那個國度。既不像天下的天師們，也不像安朝的儒生。”
“所以，我無法給你任何指導，你只能自己去面對它。你還要選擇吃下它嗎？”
陳景沒有回答，他伸手接過黑丹，一口將其放入嘴里。
陳景沒有選擇，他只是做了選擇。
黑丹入口即化，一瞬間，酸澀的感覺化入了心頭，然后是奇妙的苦味，這讓陳景聯想到了另一段記憶里，他曾經因為好奇買過的百分百純度的黑巧克力。
咚，咚，咚！
陳景聽到了心跳聲，然后感到一陣胸悶，呼吸不暢，有種快要窒息而死的感覺。
像是沉入了深黑的海洋。
“這就是虛空嗎……不，不應該用黑海來描述嗎？為什么用虛空？”陳景腦海里想。
對，這里應該叫黑海，黑暗之海。不應該叫虛空。
他隨即聆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都十分正常，不應該出現這種窒息感才對。
那么，不是呼吸和心跳出了問題，自己卻感到窒息，那么是那里出了問題？陳景不由得思考。
啊，是我腦子出了問題。
陳景很冷漠的得出了這個結論，接下來，他感到頭腦一陣發熱，滾燙般的發熱。
他不由得一陣恐懼，這根本不是正常，有理智的人可以立刻思考得出的結論。他能這么快得出這個答案，只能證明他現在是“瘋子”。
只有瘋子才能立刻聯想到自己的腦子出了問題！
此時，陳景還有心思聯想到其他事。
“精神病院里的瘋子都說自己沒瘋，那要是瘋子說自己瘋了，那豈不是癥狀更嚴重？”
“這就是自我，理智和直覺的交界，道德和本能的交界……”
“那我是不是抬頭就能看見超我，不，按照老師的修行理論，應該叫神我？”
于是陳景抬頭，見到了神明。
那仿佛是一個縫合起來的面孔，不協調到極致。
“嗯，我有兩段完全互不干涉的記憶，它們所處的社會道德都是不同的，所以神我看起來像兩個神我縫合起來的樣子。”
神我頭頂是無盡的黑暗，讓陳景“直覺般”地聯想到門，生育，黑暗，道，母性等。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谷神不死，是謂玄牝。”
陳景直覺般的聯想起了另一段記憶里，看過的道德經的片段，這種直覺毫無根由，就像他毫無原因的第一時間認為自己腦子出問題了一樣。
“你是什么？”陳景在窒息中，默默問了一個問題。
誰會回答他呢？這里可是他的內心！是他默念的問題。
然后他聽到了聲音，來自自己內心的聲音。
“知識與力量。”
緊接著，更深邃陰沉的黑暗將他往下拖去。